医院是让人心生绝望的地方。
周清幸低着头, 好一会,才把视线慢慢抬起, 落在床上。
老人的面庞像是灰暗的树皮, 她鼻子上插着氧气管,干裂的唇斜张着。
如果没有这些机器的声音,就已经像个死人了。
“……奶……”周清幸叫了半声,声音便堵在喉咙里。
她形容不出此刻的感觉, 像是沉重的大石块悬在心间处, 欲掉不掉,只等着最后轰然倒塌的时刻。
再次回来, 很多以为快要被忘记, 其实已经深入骨髓的恶臭,慢慢弥漫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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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幸在病床边呆坐了两个小时。
思想像是潮水, 时不时涌出些东西,填满又消失。
到了中午,病房的门被推开。
女人还穿着那件红汗衫, 拎着个饭盒, 里面是从外面买回来的面条。
“幸幸啊,吃点面条。”
这个人是周清幸的小姑,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周清幸掰开筷子, 把饭盒放在病房里的矮柜上, 寡淡的汤水,有些腥。
“你在学校都还好吧。”
女人像是平常那样的关心,周清幸点点头。
“哦,那就好,你奶奶这次住院也花了不少钱,可多亏了程先生。”
滚烫的面停在喉口,像烧碳般灼热。
周清幸慢慢回头,声音从喉咙中挤压出来:“程先生?”
女人看她的脸色不对劲,视线游移了下,随即笑笑,“是啊,前段时间人还向我问你呢。”
“为什么需要他的钱,我留下来的钱呢。”周清幸盯着她的眼睛,握着筷子的手已经有些发抖。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姑父爱赌……”
女人摆出无奈的表情,紧接着道。
“人程先生对你挺好的,你说你之前都干了那种事了,程先生还不怪你,幸幸啊,要我说,你还回去人身边,多好。”
周清幸倏然将头转过去,看向病床。
老人依旧昏睡,她眼前好似出现了蜘蛛布下的网,露着毒牙的蜘蛛,就等着她回来。
“我不会回去的。”周清幸尽量让自己冷静。
决然的态度让女人一顿,过了会,她才道:“咱家还欠程先生好多钱呢。”
周清幸放下筷子,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假笑的女人。
“那是你们欠的,跟我没有关系。”
“你这死……!”对方刚骂一个字又憋回去,她挤出笑,“女娃子读这么多书也没用,赶紧结婚成家了,也好多个人疼你。”
周清幸扯了扯嘴角。
拿起自己的包出去。
*
黏稠腥寡的面条只吃了两口,但那种从心底泛出恶心的感觉还是停留在嘴内。
周清幸去医院附近找了个小店。
她把手机拿出来充电,要了份白粥慢慢喝。
小店桌上油腻腻的,脚边全是人用过的擦嘴纸,头顶风扇吱呀吱呀地转,把潮气都带上来。
这个总是被雨水浸透的小镇,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肮脏,灰暗,似乎要将人永远禁锢在它腐臭的子宫里。
手机充了百分之五,终于可以开机。
屏幕刚亮,不停提示的声响震动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