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江南还保存着打更的习惯。
宜仁肩上披着西装外套, 低着头沿着电车轨道行走, 漆油黑的白炽灯扩散着一圈圈无力的光线, 拉长了深夜里的孤影……
“呼——”
他觉得脖子有些酸, 便抬起头,却没有心情欣赏夜幕上闪烁的繁星,只觉得嗓子发紧, 整个气管像被堵住一般滞塞, 身体重到无力抬腿, 他可能是病了, 他现在需要一个医生。
等回到住处。
宜仁拖着沉沉的身体躺在大床上, 辗转反侧了很久,可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乱混混的, 像是要炸了!
“可你是燕京宜氏。”
“可你是燕京宜氏。”
“可你是燕京宜氏。”
!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困住了他的魂儿,那个给他带来骄傲和荣光的姓氏和家族是如今他追爱的唯一障碍。他不可能入赘, 这是尊严问题, 更何况,他若真的入赘了, 呆在江南, 呆在督军眼皮子底下, 只会死的更快。南北商姻,怎么可能被这个时局容忍?就算入赘,难道流在骨子里的血缘就能断绝么?他当初说文卓天真, 如今,才是霉了自己。
他是个理想主义,也是个浪漫主义,因为他是个艺术家,艺术家,不是天才,就是疯子,他可以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疯狂!他期待爱情,那是美妙的滋味,他可以为了爱情放弃身份,他的理智从来战胜不了他的感性,可是他现在,无比理智,亦无比疯狂!
他不可能放弃他的身份!因为她的身份!
如果他放弃了他的身份,那么等于他放弃了赢得她的筹码,他,不允许!
“呵——”寂静里的如释重负!
“没错,我就是燕京宜氏。”
“谁让我是燕京宜氏呢~”
他不仅是燕京炙手可热的贵公子,他还是燕京有名的纨绔,更是众人不敢惹的霸道痞子,他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通了,真好。
他走下楼,穿着睡袍,柔和拿了光线的刻刀将他迷人的轮廓雕琢的更加深邃,浅浅的小麦色是北方豪气,慵懒给他添了三分性感,家教给他长了七分贵气,可他嘴角的微勾,瞳孔里盛着正经不正经的笑意,是十足的痞气,这就是宜仁。
“喂,王叔,我是宜仁。”他拿起电话,转了几圈,转接了燕京宜公馆。
“少爷安好,少爷这是有什么事情么?怎么半夜打电话,这个时辰,老爷和夫人都已经睡下了。”
“嗯……没什么事,就是不久后打算回燕京,你们准备好人来接我就行。”宜仁脸上莫名笑了,可是想起那个女孩站在台上,明明哭得那样悲伤,可却没有人理解她的恐惧,她那样不安,那样害怕,可,旁人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知道她哭的样子,美得惊心,他的心脏像被一张渔网勒出,勒出血来……
“这次,我会给爸妈带回去他们的日思夜想的儿媳妇,我想他们会很高兴的,你们把家里收拾一下,格局和布置我会画下来给你们寄过去。”
“可是少爷……不知道有句话当讲不当讲,少爷真想娶……”
他还没说完,就被宜仁打断,“民国四年四月二十八,四海商会会长木启天为自己的女儿木巡音宴请天下俊才,而我,刚刚参加了晚宴回来。”有些话,说到这个点上,就够了,“所以,你懂了么?”
“少爷放心,燕京一些事宜,自会给少爷处理妥帖。只是少爷,这件事不简单,可需要老爷出面交涉?”
“交涉?这可能得一切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