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那座祭坛还孤零零地站在夕阳中,仿佛叹惋着原本置于案几上的那些芳草美玉。它们,统统早已化成无法辨识的沙粒,被风扬起,散落天涯。
东王公定定看着这一切,低声道:“废丘,荒冢。”
欧阳庭垂目望着脚前的山石黄沙,心里想的却是,那东西东王公说的是,确实“曾经”在过这里。
“在你之前,如今的妖皇也来要过。”东王公没有看他,只是举目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不是西王母不给,而是……在千年前,那物已然被求去了。”
欧阳庭猛地抬起头来,心中的惊骇难以言表。
东王公微微摇首:“你身上有一半那东西的气息,想来……大司命终究不若他面上所现那般冷酷无情。”
欧阳庭觉得喉间发紧,所出之言满是干涩:“后进自鬼界醒来时,确实曾得大司命赐饮食。”
东王公似乎一笑:“主寿夭之神,未必死气沉沉不近情理。”
欧阳庭合目深深吸气:“但想来,求此物之人,并非大司命。”
“那是自然。”东王公拉平了唇角,似乎无意间扫过天际一眼,“只是如今,另一半……却是无人可知了。”
欧阳庭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定定站在原地,不知在想甚麽。
东王公静静看着那夕阳终究落于群山之后,直至幽暗渐起,隐隐有星现于当空。他这才回身看了欧阳庭一眼,想说的话也没再出口。想扬手拍拍他的肩膀,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他深深看了这个暮色中面容苦涩的年轻人一眼,转身不见了。
欧阳庭在想甚麽?
他在想或许真的是在人世间停留徘徊得太久,沾染了人才会有的一些习惯。
譬如只有人会讲所谓的逻辑,讲所谓的道理,但如今他只会嘲笑这种自以为是的想当然。
再譬如,会奋不顾身去寻求甚麽“其生也荣,其死也哀”的,只有人。因为只有人才会想方设法的将自己架在一个(自己做到了或是没有做到的)道德高台上,去评判自己或另一个人。
他定了定神,收回这漫无边际的遐想。欧阳庭抬头看着天顶,这天变过麽?
岂止变过,不还塌过麽?不过,总有补天妙手、独扶大厦将倾之辈。既然如此,又何必忧虑。
欧阳庭想到这里,终于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大,甚至几乎喘不过气来咳嗽不止。
那夜风裹缠着这些声音传得极远。当风止时,欧阳庭也决意离开此地。
他此刻的目标无比清晰,哪怕他其实还没有很多的证据,但内心催动他前行的方向只有一个。
就这麽不管不顾地去做一件事,其实感觉还不赖。更何况,在他以先,至少还有一个人这麽做过了。
他也就无需担心甚麽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关于木辟邪。以前有说法认为这玩意儿是镇墓兽(当然,现在也有人坚持这种说法),目前学界比较一致的看法是认为它是一种凭几,是古人席居时用来倚靠休息的一件辅助坐具(老l本来以为这就类似靠垫那种东西,不过看过这玩意儿是木头做的之后,只觉得古人身体好,毕竟这东西靠着并不柔软)。
至于老l描述的这种根雕漆木器原型,在湖北省荆州市荆州博物馆有展出。
2《楚辞·九歌》首篇,《东皇太一》。看官们看不懂也不想去查注释也没太大关系,这篇大概就是写楚人祭祀时欢喜热烈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