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二十多天,总算安然无事地归乡,可以睡个好觉了。
待众人都已歇下, 顾东章去了七王爷所在的营帐里。
当时七王爷穿着一件白色的绸衫,左手举着书卷, 右手持一柄折扇, 正倚在灯下看书。还没到炎炎夏日,他手中的扇子却摇个不停, 而且不像卢信那种公子哥儿拿折扇装相的做法——似乎他是真的觉得需要这点凉风。
顾东章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等他先开口:“东章,过来坐。”
然后才去榻上与他对坐。
隔着一盏灯, 犹能感受到那柄折扇摇出来的丝丝凉风。
“出来这么久,你祖母该着急了吧。”七王爷将目光从《太公六韬》的书页挪到他的脸上, “我看看瘦了没, 别到时见了堂姑姑, 怪我没把你照顾好。”
那双眼温淡如水。
顾东章一笑:“都多大了,又不是小时。”
“也是。”七王爷聊起天来, 干脆把书卷放下, “不知不觉,你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我印象中,你还是那个一天到晚缠着皇兄要点心吃的孩子,堂姑姑不许你多吃,你个猴儿就上蹿下跳, 恨不能将御膳房都掀了个底朝天。”
顾东章默然:往事不堪回首,您老能别再提这桩陈年旧事了么。
七王爷玩味地看着他:“怎么,大半夜来找我,又想求糖吃啊?先说好,我可不是皇兄,你要求的,我未必能给。”
他说完的时候,眼神瞟了一下帐外,两个人心照不宣。
顾东章问:“王爷觉得如何?”在他心中,七王爷如兄如父。
七王爷道:“是个好姑娘,不过东章你该知道,你才十岁的时候,可就被皇兄惦记上做驸马了。这门亲,我可做不了主。”
“王爷有所不知……”顾东章将侯府与姚家这门婚约的前情后事一一道来。
七王爷抱着手沉吟片刻后道:“这件事皇兄知不知道?”
顾东章道:“那时在宫中年岁尚小,祖母应当还未曾提起过。”
“嗯……”七王爷拿指节敲了几下桌子,“我大齐以孝悌忠信治国,既然你们早有婚约在先,何况她也是忠义之士的后代,此事确有可以商榷的余地。何况此番助西凉王剿灭塔厉乱党,你功劳不小啊。”
顾东章脱口问:“可以借此向皇上求个恩典么?”
七王爷话锋陡转,沉声道:“东章,你将来也是要入朝为官致仕的,有些事你须懂得。君臣之间,给你的,便是你的,不给你的,你不能恃功求赏。古往今来仗着一点功绩便目无主上之人,骨灰堆得怕有小山那么高了。”
“……”顾东章从来不想入朝为官,这点门门道道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如今这么一听,又想七王爷以亲王的身份,能获取皇帝信任,达至今天这个地位,也是他多年来如履薄冰小心经营的结果。
七王爷又道:“虽说娶亲不是什么大事,但皇兄嘛,你别看他温厚仁慈,素来是极有主意的。跟他摆事实讲道理,他未必听不进去;可你要明着跟他论功行赏,他心中多少是会忌惮的。”
顾东章颔首:“嗯,我明白。”
七王爷问:“你当真要娶那位姚家姑娘?”
“非她不娶。”
七王爷深深看他一眼,啧啧两声:“年轻人啊……既然是老安阳侯留下的婚约,这件事本王就替你做主了,要不来个先斩后奏?”然后调侃地看他,“不过你这小子从小满嘴胡言乱语,做不得数,我得去跟你祖母问清楚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