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老人说, 地处西北边塞的祈州几乎从未这样没完没了地下雨,天有异象,恐有大变。
大多数人听了都付之一笑。
到了六月六那天, 却是难得放晴。
济民医馆门前停了三顶宽大的蓝呢官轿,轿子外观虽谈不上如何华丽繁复, 稍微有些眼界的人都认得, 这样的轿子,断不是寻常百姓可以坐得的。
除了那三乘官轿, 那门口还停了两辆骡车,那车上几台红木箱子与玄纁束帛,均扎着红绸带, 甚是惹眼。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姚家与侯府那门亲事, 差不多成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 这样一桩本来就看上去不怎么搭调的婚事, 还惊动了大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七王爷亲自上门纳征。
因两家婚约早已定下,故而免去了纳采问名之礼。加之先前已有人送来拜帖与聘书, 姚氏夫妇一早便准备妥当, 在堂厅之中正襟危坐等候着了。
按习俗,未出阁的姑娘不应在此时露面,思茹此时正在堂厅东面的房间里坐立难安。
她如坐针毡,倒不是为了男方来下聘而紧张,更不是什么羞涩, 而是因为身边陪着她的是林氏和姚思冰两位嘴炮担当。
从一大早开始,这母女二人就在她耳边跟母鸡下单似的,咯咯个没完。尤其在她俩听乐平郡主提起当年一段往事和婚约由来之后,林氏简直恍然大悟:难怪大姑娘视二姑娘为眼中钉!这要是她早知道了,估计得有把思冰上头两个障碍都扫除了的心思……
她又恨得牙痒痒:好你个姚大老爷,瞒得我好苦!
何氏为了“体面地”迎接侯府定亲团,特地去裁缝铺新做了身花花绿绿的对襟褂子,又把压箱底的珠玉钗环使劲往头面上堆,堆了足有十几斤重,于是坐了一早上,压得她脖子都疼。
相比于她,乐平郡主却穿得相当“朴素”了,一套银红色缕金丝**同春褂裙,看着喜庆,却难得端庄稳重,全无平日浮夸之气。只听她喜洋洋道:“东章的父亲去得早,他娘成日吃斋念佛的,也只能我这个做祖母的代他来向贵府定下这门亲事……”她拉了拉身边的七王爷,“今日还请了小七来做个见证,还望贵府莫要见怪。”
姚氏夫妇哪还敢见怪,要不是屁股下面的椅子撑着,他俩早就对着一屋子的王爷郡主侯爷瑟瑟发抖着跪下了。
姚济民清高惯了的,好歹还能镇住场面,清一清嗓子拱手道:“王爷与郡主在上,千万不要说这么客气的话,可算折煞小民了。既然两个孩子婚约是老侯爷与小民先父定下的,我们也……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先前听贱内说,因为小侯爷的身份高贵,嫁娶之事还须皇上同意,不知……”
他刻意停顿,只等对方答复。
七王爷笑着看了眼顾东章,道:“本王这个侄子,相貌才学皆是上品,皇上确实曾属意他做驸马。不过我大齐有律,凡有婚约者,不可随意悔婚,否则当按律科刑。既然府上与老安阳侯一早有缘结下这门亲事,令媛又乃忠义之后,这门亲结得理所当然,皇上也不能多加干涉。”
他见姚济民没有立刻点头,当他尚存疑虑,又道:“今日有本王作保,也是乐平郡主想此事万无一失,令府上安心嫁女。”
姚济民清高归清高,并不是好歹不分的人,忙恭敬道:“七王爷肯下榻寒舍,已是草民一家的荣幸,小女蒙侯府眷顾,更是三生有幸,如此便说定罢。”
乐平郡主愉快地眨眨眼睛,顾东章命人将聘礼一一抬进来,拱手施了一礼,向姚家二老表明心迹,态度温谦而不失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