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尽,却不是出于对宁氏满门的悔罪,东章。”李肃凝眸,目光中沉淀的悲凉一丝丝地晕散开来,如同秋风,如同落叶。
“我曾以为,她到底于德妃存有愧疚之心,于我存有母子情分。东章,都是我太天真!这般年纪了,如她所言,依然不懂何为帝王之术,太天真!”
他略微有些激动,嘴角有些抽搐:“到头来,她所做的一切,依然为了皇帝!为了她的亲儿子!”
顾东章何尝不知。
皇帝这些年虽然对他这位弟弟有所忌惮,奈何李肃其人做事滴水不漏,皇帝又十分在意他在人前维持的那张兄友弟恭的面孔。李肃才贤具备,功绩无数,他挑不到李肃的错处,自然就没办法对他动手。
然而军械案后,李肃野心昭然若揭。皇帝苦于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便索性将他算计在内,自以为万事俱备,却见他一直按兵不动,拿了十万大军也没有要造反的意思。
皇帝生怕他势力继续暗中扩张,惶惶不可终日。
太后看在眼里,便心甘情愿地替自己的儿子做了这个“东风”。
太后死在宝华寺,李肃难逃罪名,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提前举事叛变。
可笑的是,皇帝却在那天收到了李肃与塔厉通信的罪证。
“我与太后母子一场,原没有想要她的命。可她,却想要我的命……”他的叹息卷入风中,化作一缕悲鸣。
晚荷泪水夺眶而出,恨恨地道:“义父,老巫婆死不足惜,让我再去杀了那个狗皇帝,替宁家报仇!”
当年德妃死时,皇帝年方十二。
去母留子,是太后下的命令;诛杀宁氏满门,却是皇帝的主意。
是谓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东章,你知道他有多在乎他的‘仁德’么?他不想双手沾血,不想自己背负兄弟相残的恶名,便将一切推给他身边的人去做,包括生他养他的母亲,包括……”
“包括我。”顾东章淡淡地道,“所以今日,我是来放你走的。”
李肃愕然。
“当日东川驿馆之后,我回京面圣,屡次提出军械案诸多疑点以及对你的怀疑,可皇上却一直不为所动,直到龙骧将军死后,他任由你掌管西北道大军,我便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十万大军,怎可随意拱手让人?李叔,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么?”
李肃摇了摇头,闭上眼:“多年企盼之事终将一日得手,我确实太过心急了……”
“龙骧将军是怎么死的?”
“狱中暴毙而亡。”
二人沉吟片刻,都在思索这“暴毙”背后的含义。
“皇上他……其实是个好皇帝,这些年大齐国泰民安,朝政稳定,百官和睦,与他所推行的‘仁德之术’不无相关。”顾东章顿了顿道,“不过他确实对不起宁氏一族,也从未真正信任过你,你怨恨多年,他也忌惮了多年……”
“李叔,你走吧。”
晚荷:“……”
李肃笑道:“你奉命讨贼,却不抓我回去,皇帝会放过你?”
“不过是我‘无能’而已,皇上‘仁慈’,又怎会多加苛责?”顾东章一哂,“何况我本就无心朝政,闲人一个,他对我也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李肃道:“东章,你实在无需如此。我李肃一生未娶只为复仇大业,始终孑然一人,又怎会在乎生死?自从我背叛他的那天起,便早已料知今日下场,事败身死,本应天命。”
顾东章道:“李叔此言差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