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念经声一起,光茧外再次噼啪作响,印上了比方才多上几倍的血手印!这一次光茧不再像上一次那样八风不动了,而是被打得支撑不住,逐渐向里收缩,光芒也逐渐开始黯淡!
吴疾还保持着两手遮眼的姿势,手里擘两镜还没放下,只觉得被这念经声凿得站都要站不住了,身形这么一晃,眼前镜面里突然掠过两团油亮的黄气。他忙勉力稳住平衡,拿着镜子调整方向再照,终于在看到光茧外一片黑暗里,重新照出了那两团翻滚的黄色气雾。他脑子里炸开一线灵光,伸手指向那个方向,高声道:“在那!”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剑吟长声啸唳,白鹿归的佩剑如有灵性,直直冲着他所指之处凶狠地狂飞出去!下一秒那杀人的念经声戛然而止,继而是“嗤”的一声轻响,在黑暗里格外明显。白鹿归泠然的声音响起:“点灯!”
大堂里百盏灯火再次应声而亮,重新照出这一方天地!
吴疾捂着耳朵缓解脑中余痛,眨了一下眼睛,就看到白鹿归的佩剑扎在墙角一张桌上,将一盏油灯拦腰截断,剑尖斜斜钉在灯影正中,剑稍犹微微颤动。
就在他险些以为这一剑落空时,那灯影突然扭动起来,仿佛要从剑下挣脱,挣了两下,“嘶啦”裂帛声响,那灯影竟真的一断两截,一道还被剑钉在原处,另一道轻飘飘滑下桌子,溜到墙根,逐渐伸长,长成一具黑色人形影子。
这人影一成,旋即抬起一只手臂,做出前伸之态,竟真的从墙上影里伸出一只骨棱分明的苍白人手来。先是手臂、再是胸口和半个身子,一个人就这样“走”出了墙上的影子,紧接着影子里又出来一人,赫然是那个驼背妇人。她刚踏出一步,就立刻躲在前面人身后,伏在他背后瑟瑟发抖。
吴疾愣了一下:竟然又是个吴克(光头)!
——这的确是个光头男人。他穿着一身雪白衣袍,赤足而立,颈间戴着一串缀着红绳的玉白菩提,更显得他肤色腻白,眉眼俊秀斯文,同身后貌丑的驼背妇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实在令人难以将他同刚才那些恶心人的手印联想在一起。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一点红色朱痣——吴疾看得瞳孔微缩,这扮相,分明就是低配版的素蟾。
光头将驼背女挡在身后,抚了抚明显被砍断一截的雪白衣袖,微微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来,不待吴疾这一边说话,反倒先温声冲白鹿归开口道:“小可法号灯草,诸位有礼了。小郎君何必如此动怒?鹦娘不过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我的事,这才答不出囫囵话来,万不至于置她于死地。“
他嗓音娓娓悦耳,容貌端正英俊,整个人很难让人不生出好感,几乎让人以为刚才那奇诡的斗法不曾发生过了。说话间,他还将身后的驼背女人往背后轻轻揽一揽,神色里的呵护怜爱之情之笃,就好似身后的不是个鸡胸驼背的中年妇人,而是个身娇体弱的绝世美人。
他将人挡好了,方才续道:“鹦娘嫁给她现在的丈夫,实属被迫,夫妻二人镇日争吵不断,非但没有情意,反倒彼此嫌隙颇深,心有隐恨,是以她丈夫死后,她才并不伤心。几个月前,她机缘巧合与我相识,我二人情投意合,我有一门神通,能化身于灯影里来去,是以常常在她影中陪伴左右。此次两不帮帮主遣她来十里不同天,我怕她再出甚么意外,便藏身于她影子里,好贴身保护她。此事不足与外人道,鹦娘并非有意隐瞒,只是羞于启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