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草生得一双星目,看人时眸光流转含情,说话时目光自然而然地从白鹿归身上移到了吴疾脸上,定定望着后者,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不经意的温柔缱绻,仿佛特意要向她解释似的。
吴疾被他这样看着,心里想的却和对方大相径庭。他想的是:原来如此!怪不得镜子里能照出两团“黄气”——那分明不是成人带球——婴幼儿是白气啊!两团黄气,那不就是两个成人么?影子里能藏人,这绝对是他知识范围以外的超纲题了,他推理不出来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他想完这茬,注意到灯草的目光,又想:或,这小子见人三分情的眼睛和李星涵有异曲同工之妙啊。不过女人也就算了,男人长这么双眼,不是好事。一边思忖,一边嘴里平静地答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仿佛刚才还想拿许多巴掌拍死我们呢。”
吴疾这话一出,旁边白鹿归蓦地唇角微挑,看灯草的眼神儿里渗出点疏懒的血腥气。
灯草愣了一下,歉然道:“事起突然,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方才我第二道手印,小郎君的剑已是撑不住了,我若有恶心,也不会即刻收手了。”
他这一问一答间,何田田约莫是被他的好皮囊缓回了吓丢的胆子,插口道:“照你这么说,你倒是好人了?你和这样的丑……这个女人有私情,谁信啊?”
灯草冲何田田微微一笑,道:“世间女子大多身不由己,如同物件一样被男子以姿色衡量价值几何,姑娘同为女儿身,更当有所感触。殊不知红粉骷髅、皮囊不过障目的人业,我只不过是爱人时只爱其本心罢了。在我眼中,鹦娘很美。”
何田田听了他这番说辞,一时怔住,也不知是感怀还是羞恼,面现一丝赭色,“呸,这样不知羞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她嘴里埋怨,脸上犹疑的戒备神色却多出些许好奇。
吴疾冷眼看着灯草眼波风流地同何田田说话,出声截口道:“既然如此,死人的时候你怎么没有出声示警?”
灯草道:“惭愧,我在鹦娘影子里打坐入定,分毫没有察觉外头的动静,直至鹦娘半夜惊叫,方才惊醒。”
吴疾话锋猛地又一转:“法师上回陪这位大姐进十里不同天时也没察觉出丁点异象么?”
他话头转得太快,灯草方答了一声“也不曾”,他就紧接着说道:“这么说上回两不帮帮众失踪那一晚,法师也在场了。”
灯草这时明白过来吴疾是在套话,神色仍然不变,“不错。”
吴疾说:“这可真是巧了。两回遇上这样的凶险,法师都能和大姐全身而退。难不成十里不同天里害人的东西选择目标时还有什么讲究?”
灯草温柔道:“小娘子这一次不也安然无恙么。”
吴疾道:“是啊,我也在想,为什么偏偏我能躲过一劫呢?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究竟有什么共通之处?”
一直在旁一语不发的白鹿归,待吴疾这话问完,突然开口冲灯草道:“谎撒够了么?”
灯草柔声道:“小郎君此话何意?”
白鹿归唇边一直衔着那抹带着血腥气儿的弧,闻言,这弧度又扩大了。“你手上的死人味儿还没洗干净呢,怎么就忙着编谎话了?”
话音未落,少年倏地拂袖暴起,冲着灯草如离弦之箭般飞去,半空中张开右手,与此同时,插在桌上的佩剑亦霍然拔出,飞回他手上!
灯草反应极快,身形急退,口中喟然叹道:“此时还不动手么?”
吴疾正凝神看着少年和光头对敌,不防灯草这话说完,没等他品出其中意思,身后何田田忽地发出一声惊叫!他回头一看,就见娄椿突然挽起剑来,正冲着何田田疾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