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下打量着陈秋糖,“残疾?”
“左眼几乎看不见了,右边是色弱。”
叶从心愣了一秒,然后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些。“所以你看书……”
“嗯,很慢,很费劲。”陈秋糖没说一句话都低头,又在最后挑眼偷看她一下,显得毕恭毕敬,又挑逗。
“怎么弄的?”
“之前的事我也不记得了。在诊所里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他们说是赶上山里下暴雪,让老树给砸了。”她指指自己的脑袋。
叶从心心里狠狠地一抽痛。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她无法继续进行喜欢的事业的原因了吗。夺走摄影师的眼睛,狠,真狠呐。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叶从心站起来,去拉她的手,“走吧,跟我回去。”
“回……哪儿?”
叶从心看着自己抓空的手,有些尴尬。
“对不起,叶老师。挨砸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知道原本我们是住在一起的,您对我有养育之恩,但我现在毕竟……没有那种实感。”
叶从心懵了片刻,笑道,“甜甜?”
“甜甜,我这次是成功找到你了的。你还在怪我吗?”
陈秋糖陪着笑。
“你不记得?!开玩笑!你告诉我,如果你不记得,为什么会通过domap联系我?和我说的那些对于过去的感想,是你胡编乱造?!甜甜,骗人可不等于胡说八道。”
陈秋糖红了脸,低下头,“过去那些事……都是杜灵告诉我的。我对你太好奇了,所以才……抱歉。”她大概是真的太歉疚了,居然低着头掉下眼泪来,泪水落在眼镜片上,模糊了一片。
“遇见杜灵以前,倒也不是对过去一无所知。”陈秋糖擦掉眼泪抚平情绪,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陈旧的本子,“救我的大爷说,我昏迷的时候也一直抱着这个。我一看,里面应该是我自己记录的过去的事,看来我知道我我总有一天会忘掉所有事情,早就做了准备。只不过……这上面记录的,和杜灵告诉我的有些出入。”
叶从心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多年前她随手买给陈秋糖的那个用来背单词的活页本。她不好好学习,竟用来做这个。
蓝色的封面上,光滑的封膜已经快要掉光了,图案也只剩下个轮廓。叶从心翻开本子看起来。
陈秋糖用的是第一人称,大致按照时间顺序,从她记事的时候开始——远早于那个不太美好的冬末春初的相遇。这是陈秋糖自己的故事,她照顾痴傻的妈妈,因为逃避挨打而躲到三胖家里去,被善良的村里人善待,后来越长大心态越变化,将原本也曾柔软的女孩子心性缩到一个保护壳里,变成一村之“大哥”。
后来就在她颓废到快要辍学的时候,从北京远道而来的表姑出现了。她在活页本中,将这一出现写作“救命稻草”。
在她的记述中,自那往后的生活大都是幸福愉快的,这个叶从心的揣测大相径庭。这孩子记录了有程程陪伴的玉渊潭,记录了莫姨给她买昂贵的手机,记录了老姑给她买衣服、给她介绍顶尖大学里的同学朋友、教育她要成为一个自信的女孩子。
当然也有不那么愉快的事件。比如老姑对她的惩罚方式,比如解释权完全掌握在老姑手里的家规,比如同学们对她的身世和家庭成员的恶意风闻。
但她似乎很喜欢欲扬先抑,总会在记录一段糟心事之后,再记录阳光的一面。因此叶从心看到的,是她对这些不论是好是坏的日常无限的眷恋。
时光便在翻动的纸页声中渐渐流淌,不知不觉,那个在落后闭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