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随母亲入宫赴宴,有行不完的礼、请不完的安,夜里回到家中也是腰酸腿痛,最盼的就是热汤沐浴,丫鬟春雪坐在浴桶边,拿小银锉为她修指甲,一边与她闲话席间见闻。
彼时席间的衣香鬓影、形形色色的人与事,俱已成为记忆中一片朦胧模糊的影。唯一清晰如昨的,是月影下持杯转身的宁王世子,他含笑望着她的神态,还有清澈柔和的声音,“同心,你又长高了。”
“你傻笑什么呢?”
同心乍如梦醒,心里砰砰乱跳,慌忙转身。周栖不知何时转进屏风,正立在她身后,目光锋利。
她脸上没来由地热了起来。
周栖往前踱了一步,与她半臂之隔,悠悠道,“脸红什么?是想我呢,还是想旁人?”不知是故意要她难堪还是怎的,他后半句拖得很长,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同心却无心留意这些。她本到他下巴,此刻他居高临下,她气势上就坍缩下去,说话也不似平时有底气,“水备好了,奴婢出去伺候。”
说着就想绕出去,周栖却一把将她捉住,硬生生拉到自己近前。她刚为了试探水温,捋起的袖子用银镯箍在臂上,露出一截湿漉漉的小臂,此刻被他握住,已微凉的水在他掌心里又沸了起来。
“都多少天了,还这样没着没落的。”周栖又凑近了些,呼吸撩动她额角的发丝,声音低了下去,“要吊我的胃口也够了……”
同心愈发觉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暗自攥了攥拳,强作镇定,“奴婢愚笨得很,只知道安守本分,不会做旁的。”
“你哪里笨,如今让我都有些看不透了。”周栖低头瞧她,眸中亮晶晶的,“你明知老太太买你来做什么,也明知我喜欢你。你的本分,原不在那看账本上。”
灯光被他遮住了,同心眼前晦寐不明,只觉得他袍上的云纹忽明忽暗,晃得她头晕,他抚着她的手臂往下,寻到她冰凉的手握住,低头时悄悄话埋没在唇间,“不如就今日……”
同心来不及被他的话吓到,先被他的唇烫到,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了,慌忙往后挣脱,却卡在浴桶边一个没站稳,生生跌了进去。
周栖正闭着眼往前凑,刚触到心心念念的柔软,忽地就万般皆空,取而代之是哗啦一片水花,劈头盖脸地溅了满身,把一腔柔情蜜意都浇灭了。他又惊又怒,抬袖抹了一把脸,“你!”
同心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方攀住桶沿露出头来,呛得连声直咳。周栖过去将她拎了出来,她摇晃两下方才站稳,小脸煞白说不出话,只扶着浴桶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发髻掉了下来,乱发贴在颊上,新衣裳也都湿透了。
周栖起先还生气,见她这副模样倒心情大悦,拊掌笑出声来。又见那素青缎子湿了水,熨帖在她身上,如丹青幻化,勾勒出千里江山。
同心低头也瞧见了,羞窘难当,眼眶也跟着微微泛红,咬唇一言不发,只伸手去拧那裙摆。周栖背转过身解下外袍,扬手丢给她,“当什么宝贝东西?寡淡得闹晦气,赶紧去换下扔了,赶明儿叫万缕庄再做一件。”
话还没说完,只觉脑后一阵风响,周栖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弯腰低头,余光瞥见一只铜壶嗖地从头顶飞过,铛地落在地上骨碌碌滚远。
他惊出一身冷汗,等终于缓过神来,“你活得不耐烦了!”
同心已经裹着衣裳闪出门跑远了。周栖穿着单衣,直追到门口跳脚,“爷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得守寡!”
小厮丫鬟们听到动静,都躲在院口探头探脑,如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