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娘是清倌人,弹得一手好琵琶。自打去年周老太太要为孙儿物色通房,外面着实传了一阵说周家会为瑜娘赎身。直到同心被买进新宅,此事才算了了。
同心皱着眉匆匆往回走,随兴在前小跑引路,犹嫌她们走得慢,不时回头瞧。芳细跟在后头急得直念叨,“这事要是传到老太太、老爷那里,如何得了?要是再传到京中大爷那里……”
她还没说完,随兴已经快嘴接道,“那咱们就都没好日子过喽!”
周家祖上有从龙入关的功劳,着实显赫过一阵,到如今也是世代豪绅,可就是官运不通,周老爷不过混了一个外放的文职小官。唯有周栖的大哥读书取仕,升入兵部,又早早与郁侍郎结了裙带姻亲,给当年只有七岁的周栖定了婚事。
准亲家素闻云州是莺燕烟柳之地,怕女婿轻狂耽误了读书,就跟周家大爷约法三章:入京成亲之前不许周栖纳妾,更不能狎妓。官大一级压死人,大爷全应了,还吩咐家里严防死守。
周老太太心疼孙子,据理力争,通融出了一个通房丫头的名分,料理周栖的日常起居。老太太老早就物色了身边的一个丫头,只等年纪到了就送来,谁知那丫头去年病死了。之后各路牙婆送了不少人来,老太太却再没挑着称心的,一急之下还大病一场,终于看中了同心。
芳细心里着急,嘴上禁不住埋怨,“你们几个平时机灵得很,怎么出这么大的纰漏。今日门房是谁当值,怎么把她放进来的?
“还不是咱们爷让的。”随兴委屈道,“旁人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开门。”
芳细也知必是如此,如果不是周栖的意思,随兴也不会束手无策跑来搬救兵。
他们两个拌嘴,同心在前一语不发,疾行到书房门口,只见房门紧闭,如意正拎着一个点心匣子在门口打转,显是想要借机进去打探,却吃了闭门羹。
如意见同心来了,如遇救星,“进去快半个时辰了,也没动静,不知道干……什么了没有。”
同心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芳细在旁也顾不得害羞了,骂如意道,“都半个时辰了,你还在外头挺尸!”
如意冤枉道,“爷说不让我跟着,我若非要进去,那不也是个死。”
他还要诉苦,同心已劈手夺了他的点心匣子,上阶拍门。
门里面没闩,一推就开了。同心略感意外地回头看了如意一眼,如意赶忙低头。芳细气得戳他,“全然没有用处!”
门既然已经开了,同心只得迈步进去。正午阳光从茜素纱窗透进来,室内有些朦胧。周栖正立在里间书案前,听到响动诧然抬头。
他对面是一个着浅紫虬枝梅花斗篷的女子,背影纤弱,低头间与他近在咫尺,纤纤素手中托着一块金灿灿的怀表,表链子却在周栖指头上挽着。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周栖将表揣进怀中,那女子拿帕子拭了拭腮边的泪,方转过头来,见到同心,遥遥屈膝行礼。
同心只瞧着周栖笑,露出一口银糯的牙,“爷瞧时辰呢?”她也不关门,径自往里便走,“家里又不是没钟点,何必看外头的。”
话音刚落,外间的自鸣钟就铛铛地响了起来。周栖眉峰一挑,抱臂靠坐在桌沿上,目光随着同心一路入内,看她神态自若地坐在会客太师椅的首位,将点心匣子打开,嗑起了瓜子。
他忍不住,“你干什么。”
同心一怔,摊开手心里的瓜子,“给爷剥瓜子儿呀,爷不是最爱吃奴婢剥的瓜子仁么?”
瑜娘打量了周栖一眼,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