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周老太太歇了晌,等到夕阳欲坠,天边漫上彩霞,一行人方浩浩荡荡回府。周栖自然侍奉左右,将祖母父亲送回府中,与弟兄们辞了方归。
一连暑热了数日,终于被风吹来几片云彩,下起雨来。
这天晚上周栖没有出门,早早盥洗了,倚在榻上看书。同心披着小袄坐在一边嗑瓜子,纱灯摇曳,案几上铺着一方绢帕,她把一颗颗剥好的瓜子放在上面。
以往周栖都是攒成一把一口吃,今日不知怎么闲着了,同心放一颗,他就捏起来吃一颗。
他看了几页书,伸手去摸瓜子却没有摸到,便悠悠抬起一双漆黑的眸子。同心忙加快动作,拿起瓜子放在齿间,他的目光也随着在她唇齿间一转。
虽什么都未碰到,同心却觉后背发麻。她剥好了便要放在帕上,他却一摊手接过去,衔在嘴里也不嚼,目光复又落在书上,舌尖百无聊赖地勾着瓜子玩。
同心手一抖,瓜子洒了一桌,后背愈发地麻了。
周栖听见动静,置书抬眼,“别光顾着看爷,干正事儿。”
同心把瓜子拢起,强做平静,“今天一百个够了。”
周栖一听挑眉,“可我这书还没看完呢。”他想了想,作势合书起身道,“也好,咱们做点别的。”
同心只得又捏起瓜子,一言不发地磕了起来。
周栖眼角里看了她一眼,展开书复又倚回榻上。
外面有人轻敲了敲窗,“爷?”是随兴。
周栖从鼻中哼了一声,“嗯。”
“王管事来了要见爷,说有急事。”
周栖素日虽不喜王扇,却知他办事上一向波澜不惊,不是大事不会深夜冒雨前来,不由起身推窗问,“什么事。”
随兴披着蓑笠,声音随着一阵凉风传入,“说是京中一个王爷出事,涉及刑部。老爷派他上京打探消息,今晚就启程,走前来跟爷商量。”
同心听得真切,心里突地一沉。刑部是宁王世子主管,事涉刑部,难道是他们父子出事了?
那厢周栖已一骨碌起身,同心连忙下榻,找出外衣斗篷,周栖趿了木屐,出门已有婆子小厮候着,撑伞打灯。
同心送他出去,心里翻江倒海,一瞬间冒出无数可能。她在房里踱了许久,一时间又疑惑,周家既跟晏王亲信结亲,那自然是晏王一党了。他们远在云州,与宁王出事又有什么关联呢,为何这般紧张。
自鸣钟敲过十二点,周栖才从外回来,他轻手轻脚推门进来,见同心还在榻上呆坐,不由微怔,“你还没睡。”
“爷怎么才回来。”同心打点精神过去,帮他解衣。
周栖听她言辞中似有埋怨,笑道,“又没说要你等,你倒实诚。”
同心转身去挂衣裳,故作漫不经心问,“何事这么急。”
周栖拿过手巾擦擦脸上的雨,“没什么,他们惯会大惊小怪。”
同心见他说得含糊,便又套道,“若真没什么,老爷岂会大半夜叫王管事来,爷可别不当真。”
周栖擦脸的手顿了顿,回头打量了她一眼。同心挂衣裳没看到,还等着他回答。周栖道,“刑部出了些岔子,主管刑部的宁王世子被降罪。”他眸子微动,不动声色又道,“老爷派王扇入京打探,因他有些牵扯。”
同心根本没听到他后一句,已然出了一身冷汗,自她父亲获罪,晏王一党有东风压倒西风之势,原以为宁王能保全自身以图后事,难道这么快世子也出事了么。
她回头看着周栖,勉强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