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午时才露头,碧空湛蓝如洗,阳光洒在厚厚积雪上,处处皆是雪后初霁的明丽高华。
冬阳薄似金色轻纱,淡淡从房檐垂下,又温柔而静谧地顺着小厨房的门迤逦一地。
案板上躺着一根苦瓜。灶头上放着熬糖用的锅。
徐静书的目光在这两件东西之前来回逡巡,踌躇良久,最终还是抿着坏笑找出雕刀,坐到墙角的方桌旁,一丝不苟地开始慢慢将那苦瓜掏空。
表哥想让她先开口问他眼睛复明的秘密,她偏不问,就要叫他自己说出来。
“嘿嘿,我可真是一只坏兔……”
喃喃自语到一半,徐静书手上一顿。
“呸呸呸,我才不是兔子!”她红着脸咬着牙根,在心中将笑着唤她傻兔子的“那个谁”一脚踩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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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赵澈长身立在小厨房门畔,望着那个一边熬糖一边走神的小姑娘。
阳光从他身后轻轻打过来,将他的影子扯得细细长长,一路匍匐到她的脚边,与她纤细小小的身影浅浅相触。
他无声挪了步子,让两条影子的头轻轻抵在一处。刹那间,心底因这幼稚的举动而翻腾起甜美浪花,他突然就体会到半年前这姑娘偷偷拿影子靠在他肩头的那种隐秘欢喜。
这家伙躲了他几天,害他心神不宁。
昨日他特意起大早去贺氏名下的糕点铺买了“玉兔雪花糕”,为了有诚意,他亲自顶着寒风在门口排的长龙,去书院接她的路上还得忍着偷吃的冲动。
虽他的这些诚意没法对说出口,但她今日主动过来,看来就是和解的意思了吧?
悬了几日的心悄悄落地,赵澈眼眸含笑望着她,想起夏日里她加冠那夜她偷踩自己影子的模样;想起临走前那日午后,她站在自己身旁“晒太阳”的模样。
在外的半年里,他时常都会想起许多关于她的画面。只要一闭上眼,她就软软甜甜笑着站在那里,清晰到纤毫毕现。
自以为成功藏住秘密的嫩生生小脸红得诱人,乌润双眼弯成亮晶晶的小月牙,眼尾像是随时能淌出蜜来。
赵澈又不是傻的,对她在这些举动下的心思多少有些揣测,只是没得她亲口承认,终归还是不太敢十分确定而已。
归途中他想了许多,攒了满腹的话想要与她细细说。
可有些话若在最初时没有说出来,时隔许久之后再想要说,便总觉寻不到最好的契机,不知该从何说起。这真是非常尴尬又非常恼人的事。
夏日里离家之前,他将她唤到含光院时,本打算偷偷告诉她关于自己目力已恢复的事。可那时她以为他看不见,便胆大包天地拿影子靠着他。他怕若她当场得知这些举动全被他看在眼里,要恼羞成怒得撒腿就跑,所以就忍下了。
哪知等他半年之后再回来,这姑娘就变得古古怪怪,先是一见他就跑;傍晚两人单独吃饭时,她又像只霜打的兔子,神色恍惚又哀伤,像是随时要哇地一声哭出来。
隔天便开始躲他。哼哼。
赵澈心中忿忿,却又是止不住的甜,连想在心里斥她几句都舍不得,最后只能满眼温柔地将她细细打量。
今日她身上是一件藕粉色的窄袖袄裙,领口一圈兔毛。随着她熬糖的动作,茸茸兔毛便亲昵摇曳,一下一下轻拂着她的下颌与脸侧,毛绒绒衬得那嫩生生泛红的俏脸愈发温软甜美。
小姑娘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表情都丰富得很。那对乌润双眼略有些怔,忽而笑得弯弯,忽而又微恼瞠圆,亮晶晶闪着诱人光芒,像一对随时在变换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