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书认真地看着她。
这姑娘打小嘴利如刀、气势泼辣,却是个爱憎分明、重情重义的。但凡认识她的人,大都会对她那份“小节不拘、大行无损”的市井气印象深刻。
无论是喜爱她的人,还是讨厌她的人,都有一个共识,就觉她真是完全不像大家想象中“信王府二姑娘”该有的模样。
更像坊间那种自带几分侠气的泼皮姑娘,活得任性恣意,没心没肺。
可是此刻坐在徐静书面前的这个赵荞,虽春衫素简,无首饰点缀,无脂粉增色,还坐没坐相……
却透出一股柔软悲悯。
这种从骨子里流露出的高华端方,矜贵美好到让人忍不住仰视,根本已超出了大多数人对于“信王府二姑娘”这个身份的想象。
“大哥同我讲过,前朝最后一位名相贺楚曾推行过短暂‘新政’,其中有一条便是‘律法详示于民’。不过贺楚生不逢时,各地豪强忙着内斗、抢地盘、壮大势力,镐京朝廷几乎成了摆设,天子诏令最远都出不了京畿道。于是那新政也就勉强推行了几年,其中许多构想都没来得及落实,异族的数百万大军就杀过来了。”
赵荞勾了勾唇,又道:“贺楚新政里的大多数构想其实都是对的。咱们大周立朝时,许多规制与法度直接沿袭了那个新政的框架,其中包括‘律法详示于民’。只是她自己出身于‘沣南贺氏’这样的名门世家,新政也是在危难时局下仓促推出,所以她在考量很多事时是有其局限的。”
比如她就忽略了,大多数百姓连字都不认识,即使将所有律法一字不漏写在纸上张贴于城门口,会去看的基本还是识字知法的那撮人,不知道的人仍旧不会知道。
“所以还得有人去一句句讲给他们听,却又不能是法司官员去讲,”徐静书抿了一口茶,“若是官员去讲,无非就是捧着法典念一遍,冗长又枯燥,不识字的百姓听了也未必懂,懂也未必记得住。”
赵荞如获知音,得意地抬了下巴冲她点点头:“就得是我这样的人去讲!我同他们一样目不识丁,所以我最清楚怎么讲他们会愿意听、容易懂!”
徐静书点头点到一半,忽然想起个大问题来:“是说,你既识字不多,你那话本子是怎么写的?!”
“山人自有妙计。”赵荞神秘一笑,从桌案上摸过一本册子隔空抛给她。
徐静书接过,翻开一看顿时傻眼。
密密麻麻全是奇怪的符号与做着各种姿势的简笔小人儿,这根本就是天书!
“请问,我该怎么帮你……捋你这本天书?”徐静书哭笑不得地抬眼看过去。
赵荞从容一拍桌:“我讲给你听听不就行了?”
徐静书无言举起手,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真是机灵坏了……哦不对,这已经不能说是机灵,简直就是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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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早,结束休沐的徐静书按时到御史台都察院点卯。
殿前纠察御史们进内城当值是九人为一班次,连续进内城三日后休沐一日,休沐结束后回来的接下来两日都不必进内城,只在都察院内阅读以往当值记档、翻阅律法典章自行加深记忆,偶尔会接到一些临时的应急差事或派遣。
也就是说,休沐回来后可在都察院内继续清闲两日。
一屋子共九人,怎么也不可能当真各自闷头翻看记档与律法典章过完整日。若遇谁看出了疑问,难免会停下来与同僚们探讨两句,这探讨着探讨着,就难免要跑偏去闲聊一嘴。
一名老同僚道:“昨日我与邻居闲聊两句,才知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