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龚海立是茁壮身材,低低的额角,黄黄的脸,鼻直口方,虽然年纪很轻,却带着过度的严肃气氛,背着手在客室里来回地走。见了小寒,便道“许小姐,我是给您辞行来的。”
小寒道“你这么快就要走了你一个人走”
海立道“是的。”
小寒道“绫卿”
海立向她看了一眼,又向阳台上看了一眼。小寒见她母亲在凉棚底下捉花草上的小虫,便掉转口气来,淡淡地谈了几句。海立起身告辞。小寒道“我跟你一块儿下去。我要去买点花。”
在电梯上,海立始终没开过口。到了街上,他推着脚踏车慢慢地走,车夹在他们两人之间。小寒心慌意乱的,路也不会走了,不住地把脚绊到车上。强烈的初秋的太阳晒在青浩浩的长街上。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一座座白色的,糙黄的住宅,在蒸笼里蒸了一天,像馒头似地涨大了一些。什么都涨大了车辆,行人,邮筒,自来水筒街上显得异常的拥挤。小寒躲开了肥胖的绿色邮筒,躲开了红衣的胖大的俄国妇人,躲开了一辆硕大无朋的小孩子的卧车,头一阵阵的晕。
海立自言自语似地说“你原来不知道。”
小寒舔了一舔嘴唇道“不知道。你跟绫卿闹翻了么”
海立道“闹翻倒没有闹翻。昨天我们还见面来着。她很坦白地告诉我,她爱你父亲。他们现在忙着找房子。”
小寒把两只手沉重地按在脚踏车的扶手上,车停了,他们俩就站定了。小寒道“她发了疯了这这不行的你得拦阻她。”
海立道“我没有这个权利,因为我所给她的爱,是不完全的。她也知道。”
他这话音里的暗示,似乎是白费了。小寒简直没听见,只顾说她的“你得拦阻她她疯了。可怜的绫卿,她还小呢,她才跟我同年她不懂这多么危险。她跟了我父亲,在法律上一点地位也没有,一点保障也没有谁都看不起她”
海立道“我不是没劝过她,社会上像她这样的女人太多了,为了眼前的金钱的诱惑”
小寒突然叫道“那倒不见得我爸爸喜欢谁,就可以得到谁,倒用不着金钱的诱惑”
海立想不到这句话又得罪了她,招得她如此激烈地袒护她爸爸。他被她堵得紫涨了脸道“我我并不是指着你父亲说的。他们也许是纯粹的爱情的结合。唯其因为这一点,我更没有权利干涉他们了,只有你母亲可以站出来说话。”
小寒道“我母亲不行,她太软弱了。海立,你行,你有这个权利。绫卿不过是一时的糊涂,她实在是爱你的。”
海立道“但是那只是顶浮泛的爱。她自己告诉过我,这一点爱,别的不够,结婚也许够了。许多号称恋爱结婚的男女,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小寒迅速地,滔滔不绝地说道“你信她的我告诉你,绫卿骨子里是老实人,可是她有时候故意发惊人的论调,她以为那是时髦呢。我认识她多年了。我知道她。她爱你的她爱你的”
海立道“可是我对她也不过如此。小寒,对于你,我一直是”
小寒垂下头去,看着脚踏车上的铃,海立不知不觉伸过手去掩住了铃上的太阳光,小寒便抬起眼来,望到他眼睛里去。
海立道“我怕你,我一直没敢对你说,因为你是我所见到的最天真的女孩子,最纯洁的。”
小寒微笑道“是吗”
海立道“还有一层,你的家庭太幸福,太合乎理想了。
我纵使把我的生命里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