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天戈怔了半晌。
这个场景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陌生,每日都有命苦之人登入褚家大门,请求他帮忙查找被官兵捉走的亲人去了哪里、是否活着……褚天戈每次都会命手下将那些人描述的家人的名字和身体形貌仔细记录好,让线人在打探消息的同时留意这些人的信息。
赵琼和易朝州年幼家贫,又孤苦无依,身世可怜,但褚天戈见过比他们俩遭遇更惨的人,这种悲惨的事情见得多了,心里的触动就会变淡。褚家家风亮洁,德高望重,褚家无法弃百姓于不顾,有人会求到门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每一个前去褚家的人大都面黄肌瘦拖家带口,眼含泪水面容悲苦。
像赵琼和易朝州一样的人还真是少,他们俩虽然神情焦灼,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鲜活之气,不像其他人一样眼神尽是绝望。
褚天戈收回心思,声音沉稳,带着安抚的意味开口道:“你们爷爷是被当作郎中带走的?这事儿应该好打听,把你们爷爷的样子说给我听听,要说得详细些,我记下,之后就差人去找。”
赵琼一愣,还没料到自己的请求这么容易的就被答应了。
她紧接着又道:“还有易朝州的父母,他们被当成鼠疫患者,也被抓走了。”
“我到时会一并寻找,你们放心。”褚天戈道。
易朝州听到褚天戈的话之后大喜,没等赵琼接话就倒豆子似的把赵老三和他父母的形貌特征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褚天戈果真很仔细地一一记下了,“左手手背上有一道刀疤,脖子后面有颗痣,年逾六十,有腰疾腿疾,犯病时右脚微跛。易朝州的爹右手中指缺了指甲盖……”
赵琼又行一礼,“褚大人之恩,赵琼没齿难忘,他日必报!”
易朝州说不惯文纠纠的话,却还是有学有样地也行了一礼,道:“他日必报!”
“你是叫赵琼,你旁边的这个是……易朝州?”褚天戈听赵琼说起过他的名字。
“容易的易,朝露的朝,燕最北之地的城池就名为朝州!”易朝州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话,“这是赵琼的爷爷给我起的名字。”
“好名字。”褚天戈随意地赞了一句,而后道,“既与我儿子相识,那便叫我一声褚伯罢,莫要再叫什么褚大人了。”
赵琼二人刚想应答,却忽然听到驴车上的泔水桶发出敲击的咚咚声响,似乎还有什么人在呜呜呜地哀叫。
泔水桶晃得厉害了,咕噜咕噜从驴车上滚了下来,啪嗒一声,桶盖子被磕开,驼背男像条毛毛虫似的一拱一拱地从里面爬了出来,浑身散发着泔水的恶臭,他泪流满面,满头青包,形容凄惨。
赵琼:“……这人也太耐打了,居然又醒了!”
“褚大人,这就是闯入我们院子行窃的贼人,我和赵琼是要把他绑来送官的。”易朝州看褚天戈脸色古怪,急忙解释道。
“……叫我褚伯就好。”褚天戈打量打量生龙活虎的赵琼和易朝州,又打量打量手脚被捆嘴里塞着抹布的贼人,眼角抽搐半晌,才道,“不得了啊你们。”
赵琼和易朝州确认他答应了找人的请求便放心了,坐到褚天戈这个位置的人通常心里都有数,所以他们不好在这件事情上过多催促。
褚天戈喊县衙门口的守卫把驼背男押了进去,他还有事要办,于是就先走了。
赵琼总算解决了她目前最担忧的事情,肩上压着的大石头卸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要等找到赵老三才会完全卸去。
易朝州不怕脏,他扶起地上倒着的泔水桶,把它重新装到驴车上,然后问道:“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去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