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岸沉默了一下,手捂着胸口说“不去的话,可能会因为心脏病死在这里的。”
“你心脏没毛病啊再说了,你心脏有问题更应该在医院里治疗”
“我的心脏病你们治不了。”
你们差一味药,叫蓝桥。
顾庭岸笑着扶墙走,刚走到电梯口,却看到墙角那边蹲着贺舒,脸色憔悴地像好多天没有睡过觉,目光呆滞地定定看着脚尖那方地面。
很多年前,顾庭岸流着血躺在贺舒爸爸的车里,贺舒跪坐在他身边、趴在车窗上看到父母被后方来的大卡车卷走,她当时也是这样呆呆的神情。
失去了全世界的那种茫然无助。
顾庭岸捂着胸口的手放了下来,垂在身侧,又慢慢捏成了拳。
蓝桥洗了把脸,摇摇晃晃地开门出去,吓了一跳
秦湖在她房间里,正一脸平静地在整理干洗店送回来的蓝桥的衣服。
蓝桥很尴尬,但也不好退回去吧,硬着头皮走到她身边,语气尽量平常地问“妈,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秦湖没答,朝她温婉一笑,拎着手里一件她的湖蓝色长裙说“不要穿这种款式和颜色都老气的,湖蓝色要么礼服长裙,要么短裙,这件不好看。”
“师兄出差去米兰的时候买的,走秀款,可贵了”蓝桥吸着鼻子说。
“欧美走秀款,你这种圆身材根本不适合。”秦湖对着裙子摇摇头,叠起来放到一边,“收起来吧,过几年再穿,这种款式几年一轮的流行。”
蓝桥无所谓地耸耸肩。
秦湖这才笑着看向她红肿的眼睛,“不要太难过了,他自己早就有很完美的准备,孩子们也都安排妥当了,他很安心。”
蓝桥用手擦掉忍不住掉下来的泪。咬着唇,半晌泪意才过去,她重重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秦湖,“妈,你当年是因为他查出来这个病,才非要跟我爸离婚、嫁给他吗”
秦湖说是啊,她表情很平静,笑笑地说“也有我自己不甘心的原因吧。年轻时候山盟海誓过的人,后来没有嫁成,心里总会觉得一丝抱憾终身。和你爸在一起过日子纵举案齐眉、终究意难平。所以说,人心啊”
秦湖摇摇头,捧起衣服去衣橱那边挂。她一旋身、宝蓝色的裙子裹着的腰还像少女时代那么纤细好看,蓝桥看着都赏心悦目且自愧不如。
当年秦湖改嫁时,蓝桥什么难听话都对她说过,一度不认她这个妈。现在想想,秦湖已经做得很好了,她也很不容易。
她除了是妈妈,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曾经深爱却未得的女人。
“唉”蓝桥很疲惫地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秦湖问。
“没什么觉得自己老了,很多以前不屑一顾的观点,现在都觉得很正确了。”
秦湖笑她,过来整理她的床,温柔贤惠的忙碌模样,和蓝桥童年记忆里的妈妈形象完全重叠了。
“妈,”蓝桥哑着嗓子,问,“假如给你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母女之间无聊的家常闲聊,却因为机会太少而显得珍贵,秦湖慎重地认真思考。
“回到二十年前吧,”秦湖神情里浮现出一种黯淡的惆怅,“那时候美国有一个大学请你爸过去,我和你都能跟着去我很想回到那时候,劝服你爸带着我们移民。”
“不让李叔找到你、动摇你吗”蓝桥觉得很有趣,这样的谈话,“妈,你后悔了啊”
“嗯,”秦湖居然没有犹豫,就那样清淡温柔地说“一直很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