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顾澜不记得最后到底是怎么收的场,视网膜里好像还留着霍台讯神色复杂的黑脸,再睁眼时出现的却是西门吹雪的侧脸。
许是灯下观人的缘故,西门吹雪苍白的脸被敷上一层蜜色,减了五分冰冷。他正在翻看一本书,头低着,有几缕黑发越过耳际垂落在他脸侧,遮住了他颜色浅淡的唇,又减了三分冷硬。察觉到另一个人的苏醒,西门吹雪递过一个眼神,叶顾澜醉酒后模糊的视野滤去最后的两分肃杀。
于是落在叶顾澜眼里的西门吹雪便褪去了所有刀剑似的锋锐,只剩下全然的飘逸俊美,叶顾澜知道自己是在妄想,可他还没能完全醒酒,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就像是明明嘴里还留有解酒药惊人的酸苦,但看西门吹雪一眼,他竟然能从中品出几分古怪的甜来。同样是失控,但这次同之前沙漠那回不一样,他信任这个人,哪怕是这时四肢虚软,头脑昏沉,前情后事一无所知,但只要看到他就已足够消去所有不安。
他的目光存在感太过鲜明,西门吹雪合上书,转过身来看着叶顾澜,见他一副再明显不过的“我有话说”的样子,顺势问道“如何”
叶顾澜得意地笑“我出手了哪还有失败的道理,霍台讯果然不简单,但是我有火眼金睛啊,我还会七十二变呢。”
西门吹雪“”
“你该问我怎么会那么厉害的。”叶顾澜瞪他,“我又不是猴子,火眼金睛、七十二变都是不存在的,那是夸张、比喻,知不知道,你要问我有没有深意知道吗”
西门吹雪不想说话,叶顾澜就在床上伸手蹬脚,哼哼唧唧,闹腾得不行,他不得不象征性说了一句“深意”
好在叶顾澜也不强求,给点反应他就顺利地继续自嗨下去“火眼金睛是说我观察力敏锐,七十二变是说我演技一流啊,我装醉装得可像,不然还没法脱身呢,我多不容易,夸夸我啊”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以示褒扬,叶顾澜就嘚瑟起来,嘟嘟囔囔地夸自己多会随机应变,演技多么一流,观察力多么过人。大晚上了他还这么折腾,这本该很惹人烦,何况西门吹雪喜静,被他缠磨着捧了好几次场,更该嫌弃不已。但他看着在床上闹腾不休的人,奇异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不满。
听着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嘟哝,西门吹雪忍不住想起之前的情景。叶顾澜是被白衣少女从宴上扶下来的,他醉得不轻,过了门槛就抱着门,也不说话,就是又不肯走又不让人碰,他听得动静就来帮了把手。终于把他弄上了床,灌下解酒汤,帮他脱下外袍的时候他倒乖了起来,让抬手抬手,让转身转身,眯着眼看人时眼里像是笼着一层纱雾,火光映在他眼中,仿佛春日薄雾后的那一点朝阳。
明明耳边都是细碎人声,但西门吹雪却感到静谧。静到那些本该被忘记的零碎小事都被翻搅起来,远至记忆里的第一次对话的时候,场景与现在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彼时躺在床上的人面色惨白,却笑得轻快,他说“多谢剑神收留。”
“为什么叫我剑神”西门吹雪突然道。
叶顾澜迷迷糊糊地睁大眼,疑惑地问他“嗯不能叫吗”
西门吹雪看着他,又像是在看着他眼中的自己。
“因为你就是剑神啊。”叶顾澜说,他醉得糊里糊涂,却努力在旋转的世界里寻觅到西门吹雪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我朋友说这世上有个剑神,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剑神一定是你。”他听过很多关于西门吹雪的消息,有东方晴未口里的剑神长剑神短,也有江湖传闻里的跋涉千里剑诛恶人,但直到见到他的时候,那个单薄的影子骤然有了温度。那一刻,他想,世上剑客若真有神明,那个人一定是西门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