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求某个神祇,让何原平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怎么可能呢那床小小的薄被是我与血亲之间唯一的联系,想想就觉得万念俱灰。
我们出来,周锐拉我走进一间茶馆,里面刻意装修成古旧风格,有民间艺人操苍凉嗓音唱着本地几近失传的一种戏曲,我曾在某次办丧事人家搞的演出中看过,听不太懂,只觉得十分配合诀别气氛,可是完全没有流行歌曲受欢迎。茶馆内热气腾腾,周围全是中老年人,他们谈笑着,还有人抽烟,一切都与我们格格不入。
我看下茶水牌,怪叫一声“你是想让我也破产吧。”
“看看你这小气劲。”
“大气需要经济基础支撑。我给你出去买瓶矿泉水好吗”
他不理我,点了两杯绿茶,我只得苦着脸付钱 “你赶快回英国去吧,大爷,我养不起你。”
“你得先跟我讲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两眼空茫看着前方,他不耐烦地推我一下“告诉你,不讲清楚,我们今天没完。”
“我是我爸捡来的,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他倒没有意外的表情,想来也多少听过传闻。
“那个跑来借住我家的许姐姐才是我爸的亲生女儿。”
他这才有些吃惊“小航。”
“没了,就这些。”
他握住我的手,我本想甩开,手动一动,眼泪却掉了下来,一滴滴落在他手背上。艺人仍在“咿咿呀呀”唱着,伴奏胡琴如泣如诉。
所谓众生皆苦,不外如是。
2
我回家的时候,那位女士已经走了,爸爸在拉二胡,我在院子里停步细听,是江河水。他很喜欢刘天华,但极少拉这首曲子,说里面有股愤懑情绪,今天会拉这首曲子,多少有些奇怪,在这严寒的天气,琴声听来有无尽的萧瑟沧桑。
我一直等他拉完才走进去,坐到他身边的矮凳上,将头靠到他腿上,他放下二胡,叹气“你是大姑娘了,坐要有个坐相。”
“我要是你亲生的,你才不会跟我讲这话。”
他一脸的哭笑不得“傻孩子,儿大避母,女大避父,亲不亲生都一样。”
“根本不一样,别骗我。”
他把我的双手合在他的掌中。他手掌粗糙、宽厚、温暖,触感与周锐完全不同。我无来由地想哭。
“你看看你,我不跟你说,就是不想让你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这事。”
我明白他说得没错,仍咕哝着说“我不管,你不许有了新女儿就不要我了,不许对她比对我好。”
“又说傻话。”
我突然抬头定定地看着他,他不解地问“怎么了”
“这次你没说你只有我一个女儿。上午来的那女的是谁跟你说什么了你是不是打算跟许可相认了”
“小航,你要把你这聪明劲全用到功课上面,只怕可以考上北大清华。”
我知道他是在逗我开心,可是我根本笑不出来,呆呆看着他,挨了好一会儿,小声说“我不问了,你要认就认吧。”
我站起来,他拉住我的手“小航,听我说”
我回头看着他,他却又没说什么。我点点头“是让我别胡思乱想,对吗不用说了,我知道。”
“她再怎么比我好,再怎么是你亲生的,也别不要我”其实我很想说出这句话,可是我忍住了。我的不安全感到了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地步。如果放任自己一味索取更多的保证,我大概会走火入魔,把爸爸逼得更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