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娘子笑“妹妹尽管说。”
“阿姊想在船上做活,实是有失考虑。一来风霜苦寒,艰苦异常,二来一船血气方刚的青壮后生,非我低看,他们可算不得君子,或是言语,或是行动,难免有冲撞轻薄之处,阿姊少不得要受委屈。”
方娘子傲然仰脸,道“他们敢。”转脸笑道,“不过,我上门求妹妹,却不是为着做个船上的烧饭婆子。”
何栖奇道“阿姊所求何来”
方娘子道“我想与妹妹求船上杂事一职,幼时家中隔壁开办着私塾,我是个顽皮的,厮混进去偷学,得了一顿斥骂。先生的娘子好心,教了我好些字,我也打得算盘,记得账。”
何栖着实吃惊,思考片刻道“不瞒阿姊,我与船运事务并不相熟,所知晓的也不过他人口述,或者书中所记。一艘船上,既有着掌舵、船工,自也少不了杂事,或录事,或记账,或分配物资。阿姊似乎对水运知之甚详。”
方娘子笑“换作别个,我少不得要说几句大话,对妹妹我却不会有半点欺瞒。我阿兄做过漕船船工,往来宜州与禹京,他是舌长的,说了不少船运之事。与妹妹所知,其实相差不离,并没知得多些。我只知杂事管着船上一应杂项,要记要算,一船装了多少的货物,船队分配下来的米粮日用多少,遇上船工吵嘴生事少不得也要上去调解。虽不比掌舵,也是要职。”
何栖道“阿姊不输男儿,到底艰苦。”
方娘子道“我知道妹妹的担心,告诉妹妹知晓,阿姊的身手不输那些臭男人,连我家夫君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家夫君虽时有夸口,打架闹事,他倒不是吃亏的。别处不知,陈大狗身边的这堆人,没有一个能对上我家夫君的,也只徐家哥哥降得住他。”
何栖道“阿姊为何不找个轻简的事,这般自苦”
方娘子笑“我既不输男儿郎,为何不能做他们常任的活计”她轻道,“妹妹,不想看看外处的山,外处的人,外处的水吗我幼时,听阿爹外出归来,说起外地的新奇事物,心中便想不知何时亲去看一眼,别处与桃溪到底有多少的不同”
何栖蓦得抬头看过去,方娘子笑眼相迎,二人心里都生出一个念头原来她和我都有一般的心思。
卢娘子在旁听得心惊肉跳,取过一碗木莲冻放在何栖面前,道“说了半日,怕是口干。”又塞了木勺在何栖手中,,实忍不住道,“小娘子说得兴起,外头的山水也不过如此,你去宜州,那处的山可生了角出来”
方娘子插嘴道“世上又不只一个宜州。”
卢娘子气得拿眼瞪她,心里万分后悔让她进屋与何栖说话,说了这么一篓子乱人心智,蛊惑人心的话来。勾得何栖起了不好的念头,她如何与娘子、何郎君交待,便连沈拓那边,她都无颜相对。越想越不安,板着脸对方娘子道“你是不输与男儿郎的,只是,深在内宅,相夫教子的女娘便输与你”
方娘子张口结舌,道“我只想着未免无趣。”
卢娘子冷笑“船工杂事不轻省,拉扯儿女长大便轻省”
何栖拍手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好一概而论。内宅女子固然令人心生敬佩,如阿姊这般也令人心神俱往。”
卢娘子道“我不管别人如何,你却不好将万事一丢,风里来雨里去,跟着做起船工杂事来。”
何栖笑着伏在她膝上道“卢姨放心,我是个懒散的,又无能,哪做得来这等事。至多,让大郎带我坐船,看看各地的景物。”她边说边偷向方娘子递了个眼神。
方娘子心领神会,微侧过脸笑。
卢娘子也笑,抚着何栖的秀发道“便是如此,你与大郎一处,卢姨才不管你们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