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要落雨,胡四娘外出说媒, 手头又没伞, 便匆忙回家,一路紧赶慢赶,到了临水街,迎头撞了脏猫似得阿七,她原先当是肮脏乞儿, 拦路索要铜子,将脸一板, 拿手掩鼻, 骂道“你娘生得你腚眼,敢拦老娘的道, 去去去, 没得银钱给你,凭得晦气。”
谁知乞儿非但不走, 口内还唤四婶, 央她求她一命。
胡四娘忍着恶臭, 仔细端详, 真个是李家的小七娘, 便问“阿七怎落得这般模样。”
阿七答道, 在街上与李二娘子走散, 迷了道, 不知怎么归家。
胡四娘与李二娘子相熟, 又见她可怜,将阿七领了家去,又看她全身脏泥,没个落手处,遂让婆子与她打水洗澡,另寻衣裳换上,听她饿得肚叫,又好菜好饭拿与她吃。
胡四娘面有愤色,咬牙道“明府青天,这小娘子生得毒利的尖牙,好心待她,反要咬你一口肉下来填她的肚。她落在街上,一身的污泥,发丝儿打结,没块好肉,洗她一个,倒把我家婆子累出一身的汗,洗澡的水,脏似泥汤,不知搓了几斤泥下来。”
阿七听她说得不堪,似有千人万人的目光落在自家头上,泪水含在眼中,只恨无处可藏。
季蔚琇皱眉“谁让说这些交待你的事。”
胡四娘这才住了口。
道她安顿好了阿七,怜她岁小受了惊吓,又好言安慰,明日或遣人去李家递口信与她爹娘,或她亲送她家去,外头大雨,浇个透心凉,不好走道,今晚只得在她家里宿上一晚。
胡四娘掩面,哭道“我也是好心,愿收留她一晚,隔日再送她家去交还她爹娘,也不算辜负与她阿娘一场熟识。谁知滚烫的心肠,喂了狗肚,也不嫌烫个肚穿我一说送她家去,这小羔娘落了马尿下来,膝盖一软,抱了我的腿,求道四婶替我寻个去处,我家去,阿娘会打死我的。”
胡四娘边说边拍了胸口,道“直把小妇人惊得倒不过气来,只她眼泪洗脸,哭得可怜。明府不知,她那个娘,确实也不是个好的,今天打鸡,明日骂狗,家里生养得好些小娘子,前头便卖了两个换了银钱,也是心狠。
她家再污泥烂糟,关起门来,也是一家,我外道人,哪好因她哭求,便将她赚出来许个去处一行自有一行的规矩,总要知会她阿娘,白纸黑字写个清楚,按了红印,才是正理。”
差役一早便将李二郎李二娘子带到县衙,胡四娘诅天咒地,又问李二娘子,道“二娘子与我也不是头遭的往来,我可有欺你”
李二娘子一大清早被官差带到衙门,吓得胆破,与李二郎畏畏缩缩跪在一边,也不上前认女,也不出声。听得胡四娘问她,抖着声道“回回明府,胡四娘确实是好的。”
季蔚琇也是大开眼界,他手上捏着沈拓呈的那几张债纸,其中一张便是李家的,利逾六分,可谓重利盘剥。举债的图人家产,借债的倒还说她的好话,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沈拓心里实厌这干人,阿七也好,胡四娘也罢,嘴里只没实话。
季蔚琇笑道“胡四娘,你拉媒说纤,巧舌如簧,公堂之上也敢欺瞒本官你既说要送李家七娘归家,为何她又落在客商屋中”
胡四娘一愣,哭诉“小妇人向天借胆,也不敢欺瞒青天。小妇人家中有空屋,便做了客舍,与过路商客歇脚住宿,赚些食宿钱。李家七娘心气高,胆又大,许是见小妇人不肯应她,她见富商有家财,起了贪念,要攀附”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季蔚琇怒斥,“李家七娘,尚不及豆蔻之年,而你岁将半老,不知是非,口舌搬弄便污损他人清明。你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