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计每日下学后捧着书本, 往他床前一坐,摇头晃脑与他念书,直把施翎念得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何栖面上装作不知,背地里与阿娣暗乐,见他实在躺不住, 这才松口让他在院中松散。施翎如搁浅之鱼重回水中,连头发丝都鲜活了起来, 他出不了门, 又无事可做,把院中每寸地皮都翻了一遍。
何秀才看不过眼, 拿了棋枰要与他下棋, 施翎无可消遣,先时还兴致勃勃, 坐了片刻, 屁股生刺, 左拧右扭, 被何秀才一瞪, 又陪着笑脸坐好。
过得几日, 施翎嘴馋, 又讨要酒肉, 何栖遣了阿娣去问郎中, 回道肉尽可吃得,酒便罢了。
施翎笑道“吃肉怎能没酒来配”
何栖看着他,笑道“何家脚店有新到丰泉、烧春、玉酪、白浆各色给你沽个几斤来”
施翎哈哈一笑,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走了。晚间睡到半夜,秋至虫鸣声住,耳听四下寂静无声,翻身下泉,拿了短花锄摸到枇杷树下偷挖酒坛。
他左臂被绑,单手不好使力,累得一头臭汗才刨了一个浅坑,只听沈拓在他身后道“你刨个几尺的深坑也寻不到半滴的酒。”
施翎惊得差点扔了花锄,道“哥哥没有半点动静出声,累我唬了一跳。”
沈拓拿花锄将刨出的土泥重填回去,训道“院中早没了酒,掘地三尺也找不出半坛的酒。”
施翎如遭惊雷,道“嫂嫂在院中埋了好些酒,我做得记号。”
沈拓叹道“雁过留痕,你动土挖酒,挖了好些新鲜的泥,你嫂嫂知晓后将酒起了来客,还道阿翎偷挖酒,我留个空酒坛给他。”
施翎心痛难忍,痛惜道“难得好酒,怎拿来待客。”
沈拓也吃惊“好酒才拿来待客,莫非有客上门,只让他们吃马尿”
施翎笑道“家中来得这些客,不过是些酒桶,浑绿浊酒一坛,尽够吃的。”
沈拓懒怠与他胡言乱语,赶人道“再告诉你知晓,那坛果酒也起出另藏别处。”
秋风萧瑟,施翎倍感凄凉,只得捧心而归。
沈拓看他背影孤凄,心中好笑,收好花锄回屋与何栖道“阿圆料事如神,阿翎果然馋酒,半夜去树下挖酒坛。”
何栖笑道“日间吃了肉,他只嫌不足,眼打眼地往枇杷树看去,我便料他肚中酒虫开始作崇。”
沈拓失笑“待他伤好,再与他吃上一坛。”
施翎做了一夜的好梦,梦中树下酒若浆出,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真胜神仙逍遥。
秋高日爽,风静云住,何栖与何秀才将屋中的书籍一一搬出来铺晒在院中,满院书香袭人。
草亭养的葫芦早已叶黄藤枯,何秀才让沈拓扯了瓜藤,将养着的老葫芦取下,摇了摇,里面哗哗做响,瓜老籽熟,锯了口,将瓜籽一一取出,糊了灶灰团成饼贴在墙角留种。
施翎一边帮着理书,一边频频回头看向何秀才,问道“何公,葫芦要剖开做瓢”
何秀才抚须笑道“阿翎,做个酒葫芦与你可好”
施翎喜不自胜,放下书本过来伴在何秀才身畔,道“我与何公帮手。”
沈拓哀声一叹只没他的份。
何秀才听他叹气,便笑道“原本养得两只葫芦,大郎的那只被风吹打落地,明年再留。”
施翎同情道“倒是可惜。”
沈拓气闷,点头“果然可惜。”去厨下与何栖抱怨诉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