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有贼人要烧沈家的船,歪七比之别个更加恼怒 。一则出于义,二则出于利,沈家的船队包揽了桃溪的水运买卖, 沈拓身家日丰,平素托他办事, 言语恳切, 出手大方。
因此,沈拓交待之事, 歪七费了十二分的心思。与几个帮闲分了几头盯着递信与沈拓的那个乞儿。
歪七见他有同伙, 心中唾弃藏头缩尾,忒也狡猾, 黄鼠般惹人嫌。与一个帮闲互换了一个眼神, 歪七跟了乞儿的同伙, 他虽歪斜, 脚程却不慢, 不近不远地混在人群里。
直跟到闹街, 乞儿的同伙进了一个酒楼, 歪七摸摸自己身上的短褐, 不敢尾随进去, 再兼囊中羞涩,身上带着的几个铜板,连酒楼里的茶都吃不起,冒失进去反引人目光,打草惊蛇。
又见街边肉铺排了长龙,揪了一人问道“这位阿叔,好生热闹,可是有什么便宜好处”
被问的笑道“赖家肉铺几两日办喜事,图个喜庆,一斤的肉还白搭几两。”
歪七眼珠一转,道“赖老屠好生大方,我也凑个趣,饶几根骨头,炖了汤羹。”
被问的一搭眉道“这位郎君来得这般迟,轮得你时,哪还有肉白饶赖家又不是牛家,百万家资。”
歪七笑道“左右无事,说不得还有剩。”他边说边去占了尾巴尖,两眼却是不错地看着酒楼,只觉进出的酒客,各个神色有异,都似凶手。
买肉挨挨挤挤,这个嫌后头的踩了鞋,后头的嫌前头的后来却挤到了前头,这个骂那个贪小,那个说这个肚大。肉铺的伙计吆喝不止,在那嚷道“几扇猪,卖了便了,你们乱挤,我们收摊了,留着自家吃。”
歪七混不在意,巴不得他们裹乱。直等得许久才见苟家一个管事进了酒楼,歪七一怔,拄着竹棍,将鞋子脱下磕了磕泥,心下暗喜是鬼也露了尸臭味来。拖着脚在酒楼一侧的空地坐下,与一边修车轮的道“修车的借我把皮刀,我刮刮脚底死皮。”
修车绑着襻膊,横他一眼,硬直楞声道“去去去,你老歪头休要胡缠,削屁个死皮,把你脚脖齐根断。”
歪七嘿嘿笑,明着与修车的秃噜嘴皮,暗地却将八成的心神放在酒楼门口。又过得一盏茶的功夫,苟家管事面有怒色,气冲冲甩袖就走。歪七正要伸脖细看,贼人的同伙慢条斯理踱了出来,施施然理理衣襟,摇着头晃着脑穿进了街巷。
歪七将鞋子套回脚上,对修车的叹道“听你敲了半天的木轮,听得耳朵起了茧子,家去家去。”
修车的指着他的笑“好生混赖的人,占我的马扎,又嫌地不好。”摇头苦笑不止。
沈拓与曹英等都聚在码头,他们塞了稻草进麻袋,充了货物,放火点了好些,又拿水浇过,一片糟乱。
方娘子看看鞋上沾得湿泥,恼怒道“地湿泥滑,你们仔细摔跤。”
货主与沈拓、曹英坐在小食肆里,心有余悸道“此番多亏了都头,这一把火下去,我怕是倾家荡产。”
沈拓也不与他兜圈绕弯,问道“许郎君,你经营有道,生意红火,可有得罪的人,结得死仇,要你败家落魄”
许富户摸摸肚子,为难道“唉哟,都头,我一向乐善好施,与人为善,哪个这般恨我恨不得要至我死地”他一缩短脖,看看沈拓与曹英,道,“都头与曹郎君蓦得挣下产业,别是惹了红眼,遭了嫉恨”
曹英笑道“那伙贼言语里透了点风出来,道要烧尽船上停着的货。要是我们的仇人,不如把船尽烧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