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栖问道“怎样才算没有人味”
沈拓答道“似不吃五谷菜蔬。”
何栖伸指捏着虾须,提起一尾小虾来,笑道“大郎竟浑说,不吃五谷荤蔬,饮清露的,我没见过人,只见过蝉虫,饮露而鸣。人不吃五谷,怕是只能成仙了。”
沈拓道“我不过一说,世子清疏,不似明府亲切。”
何栖将虾放回缸中,低声道“明府留任桃溪,于桃溪于我们大有裨益,于明府远离是非之地,亦是上策。只不知星火,可有燎原之势,只盼万事顺遂平安。”
沈拓心中微沉,道“早些遇了不平,暗恨身贱势微,不能为所欲为,如今再,他们生而富贵,同福祸难料。”
何栖本垂首逗虾,有些惊疑,沈拓是豁达的人,忽发这般感慨,里面定还有些她不知晓的事。欲待问,又住了念头,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咄咄逼人面目可憎。纵然事无不可对人言,莫非桩桩件件都要说个一清二楚好似不曾挖心剖肺便辜负了夫妻情意一般。
又捏起一尾虾,提到眼前,笑起来如这尾虾,看穿壳肉青肠,又有什么趣味。
沈拓不知她思绪几翻,只担心道“阿圆,低头弯腰,当心脖颈酸痛。我与你捞几尾活灵的,养在瓷盆里逗玩。”
何栖甩甩手,道“我又不是三岁稚童,哪有闲情逸致逗玩。”
沈拓拿衣袖擦干她的手,又放在了掌中搓了搓,皱眉“手指冰冷,先回屋烤火。”
何栖任由他牵着自己进屋,快行一步,搂了沈拓的腰“大郎,我们夫妻一处,再没怕的。”
沈拓握牢她的纤手,心中却道阿圆,我们一处,我才事事担心。
千桃寺香火旺盛,又逢年底,富户也好,贫家也罢,有得偿所求携家还愿的,亦有备了清香许愿求佛的。
求生子,求生财,求正房娘子早死,求小妾早日毙命,求自身长寿,再求他人命短,求自家合睦,又求别家生隙,求了自己升官,又求对手倒台,求亡者早日投胎,求生者早登极乐。
一炉清香,几色佳果,三牲齐备,个个虔诚跪拜,许金身重塑,愿佛祖开眼。
何栖嘴上道一窥季世子无双风华,实则坐在了轿中连季蔚明衣角都不曾见到,卢娘子与阿娣陪她去拜观音,沈拓却伴在季蔚明、季蔚琇左右在寺中游逛。
卢娘子私底道“一路同来,那位侯门世子来面都不曾露。”
何栖却笑道“不露在才是正理,他要是特特见我一面,说些动听佳话,我倒要心惊胆战,疑他要遣大郎去做什么博命之事。微粉尘末入眼,事才不妙。”
阿娣眨眨眼,没懂,卢娘子拍腿道“娘子说得有理,我们什么人物,小命不够指捻,远离才好。”
季蔚明游性极佳,在寺中缓步,看放生池中龟鱼戏水,又看寺中千年古柏、柏下石刻,末了道“也算古刹,只失清幽。”
沈拓笑道“千桃寺颇为灵验,又是桃溪大寺,年头至年尾,从没清幽的时候。寺中又寄住了好些穷学生,庙里的和尚,有通诗文,也开课授业,教些贫家子弟。”
季蔚明听罢,起了兴致,道“香客扰人心静,去看看附在庙中学童读书。朗朗书声伴晨钟,不失为一件悦心之事。”
季蔚琇不忍拂了季蔚明雅意,道“烦都头领路,我不曾踏足寺中,倒不知学堂在哪间屋舍。”
季蔚明笑斥“哪学得迂腐”
季蔚琇微有惭意,道“我只懒怠应对,僧也好,道也罢,全不理会。”
沈拓闷笑,通河动土时,季蔚琇没少讥讽僧道,只是出家人红尘之外,脸皮自也不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