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医生沉默片刻,轻道:“自闭症患者被称为星星的孩子,其实所谓星星不过是社会强加的诗意的美化。事实上星星是每一个自闭症家庭终其一生却无法摆脱的敌人。”
……真相竟然是这样。
鹿晓终于明白明熙妈妈哭喊“他不是星星的孩子”是什么意思。她费尽心血,不过是在和所谓的星星争夺一丁点可怜的所有权。如此坚强,而又如此无望。
鹿晓无端想起郁清岭。
如果亚斯伯格是成功逃离了星星掌控的孩子,那他的灵魂又安放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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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晓在学校的天台找到了郁清岭。
他的情况要比她想象中好太多,既没有像患者一样浑身抽搐,也没有像明熙妈妈一样失去理智,他只是站在天台的边缘,抬眼望着远处的群山,仿佛是一个站在岸边的人望向无尽的海洋。
鹿晓在楼道口停下了脚步,故意发出了一点脚步声。
然而郁清岭似乎没有听见。
鹿晓不敢直接到他的身后,她站在十几步开外,小声喊了一声:“郁教授。”
郁清岭的身体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转过身望向鹿晓。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白色的工作服翻飞。
他的肢体仍然有些不协调,脸上尚带着几分疑惑,偏灰的眼眸中带着一丝雾气,氤氲不清,仿佛不明白为什么会听见声音。
那一瞬间,鹿晓真的觉得自己看见了于医生口中的海洋,它就在郁清岭的身后,带着汹涌的波涛,能够吞噬掉一个人所有的意识与情感。而郁清岭他正站在海洋的边缘,只要再往后退一步,水就要浸透他的身体。
难怪……总是感觉他湿漉漉的,不仅仅是眼睛。
“郁教授。”鹿晓小声地坚定地叫了一声,“您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她真的不确定。
郁清岭迟疑了片刻,微微点头。
鹿晓缓缓地靠近他,走到他身边时,试探性地触碰他的衣角。
郁清岭明显地抖了抖,却没有后退。
鹿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看着他独自站在那里的模样,很想很想向他抛一根绳索,于是她顺势抓住了他的袖子,顺着袖子一点一点抚向他的手腕,双手握住。
郁清岭的手臂僵硬,呼吸忽然乱了几分。
“鹿晓。”他低声叫她的名字,却久久没有下文。
他总是这样叫她的名字,每一次都是意有所指,却都只是用简单的两个字来传达。这样的高难度沟通,真的很让人为难啊……
鹿晓学着之前安抚明熙的方式,尽量把手上的温度传给他:“你只叫名字,我很难知道你想说什么啊。”她叹口气,不着痕迹地把他拉回来一点,至少远离天台,“你想说什么,慢慢说,我不着急。”
郁清岭不像她刚才接触的那些孩子,他的身体是柔软的,没有那种笨拙的僵硬。他乖顺地跟着鹿晓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天台方向。
“那里有护栏,跳下去,不会死。”他说,“而且,我不想跳。”
鹿晓:“……”
“人多吵闹,被触碰,我就需要冷静。”湿漉漉的眼睛,闪着被误会的委屈光芒,“不是,抑郁想死。”
鹿晓:“…………”
可我害怕啊!
鹿晓心想,你就这样站在那边,一副就要沉没的表情,让人怎么能安心?
“鹿晓,我是亚斯伯格,不需要治疗。”郁清岭拉过鹿晓的手,似乎克制了一下情绪,才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