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官消息大多灵通得很,营帐又不同于宫中戒备森严,李同梧出事,猎场中的文武官员一定很快就听说了大致情形。这种时候,就是真有急事也不会立马来陛下这里找晦气。王太医显而易见是来给李同梧医治的,至于齐王想来是楚熹已经得知那些黑衣人“出自禁军”,派人传他来问罪了。
楚熹对王太医道“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沈放这会儿已经垂下了头,和先来的两人跪成一排,只能看见王太医身前的一小块地面。那里的颜色有些深,像是被水浸湿过。一滴水“哒”落下来,在那一小块地面上晕开来。沈放便意识到,那是王太医脑袋上滴落的汗水。
王太医的声音七分颤八分抖地响起,一字一字说得十分艰涩“李侍郎外劳内伤,口唇淡白多津,胁下如有水声”
“说结果。”楚熹打断。
王太医惶恐地磕了三个头,声如蚊蚋“肝脾破碎,湿热蕴结,药石难救,恐已,恐已时日无多。”
早在李同梧吐了沈放一身血的时候,沈放就已预感到了这个结果,如今知晓也不惊讶。只是亲耳从太医口中听见,心仍是一沉。
楚熹终于面向两人,语气浅淡却严厉“朕命你二人勘察猎场,青天白日里冒出上百刺客,你们就是这么给朕察的”
这种时候,显然是什么话都不能说的,沈放和楚时一起装聋作哑地低头看地。幸好楚熹本也只是做个样子,好给里头外头的无数耳目看看,不需要他俩真有什么回应。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楚熹又随口斥责几句,就问起齐王“朕听人说,事发之时,只有禁军不在营中”
齐王脑袋直直碰到地“陛下明鉴,臣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会儿齐王心里是真的火急火燎又一头雾水,刺杀朝廷命官,这么大的罪他哪里敢认。何况今日这种情形,别说是刺杀一个四品官,那群人就是想想翻了天了,都未必不能成,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罪啊。齐王冥思苦想半天,也不明白手底下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些人。不,不对想到“多出来的”,齐王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回想起些什么。只是他就是知道一二,眼下也是咬死了不能认的。
前面半天没动静,齐王却觉着有道视线凝在他身上,看得他浑身又痒又冷,瑟瑟发抖。他知道那视线来自这世间最尊贵的人。若说按着辈分来算,他还是那九五之尊的长辈,楚熹得喊他一声皇叔。可齐王怎么也不明白,一个年纪小了他两轮的年轻人,身上怎么就会有这样吓人的气势,偏偏朝野上下竟都说当朝陛下最是沉稳温和。
齐王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的时候,楚熹终于开了口“不知道皇叔身为禁军大统领,竟说不知道手下去向今日遇刺的若是朕,皇叔也能在天下人面前说一句不知道么”话音未落,齐王已咚咚地磕起了头。沈放听着这动静,觉得齐王是吓得快要瘫了。
楚熹不再看齐王,只唤了人进来“齐王涉嫌谋害重臣,暂押王府等候详查。无朕旨意,不得出府。”这就是把人软禁了。
楚熹又看向沈放和楚时“今日起禁军由瑾王世子暂领。靖国侯,瑾王世子,朕命你二人戴罪立功,十日之内,朕要知道来龙去脉。此事非同小可,务必彻查。”
沈放和楚时领旨,楚熹道“都走吧,朕也回去,让李家那孩子进来陪陪他父亲。”
里里外外等候的内侍纷纷应声,簇拥着楚熹离去,转眼之间,满满当当的内室就只剩下仍旧跪在原地的沈放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