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海照样面不改色,“你们看了吗”
“看了,艺术上的事儿我就不跟你说了,反正你也不懂。其他的倒是没看出什么来,跟我当年看的时候感觉一样,震撼,压抑,说不出来的烦躁,所以我才出来透透气啊。”
“少茴呢”
说到这儿,韩耀宁的表情略有些僵硬,脸色微变,眼神不自然地朝着屋里飘去,“你们这个法医不得了,估计在里面看第二遍呢。”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顾少茴冷着脸走了出来。跟他相识这么久,这是肃海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仿佛周身都咆哮着猛烈的风暴,把冷硬的锋利裹挟在掀起的尘土中,随时听候命令,准备伤人。
“你们最好都来看看,”他的声音低沉着,像山顶经年不化的冰雪,生硬又冷冽,“这部电影问题大了。”
肃海的手机连着电脑,画面定格在一片漆黑里。顾少茴一言不发地坐了回去,轻轻敲了一下空格键。众人的耳边顿时传来潮汐一般的水声,一波一波,哗啦啦地冲刷着,连绵不绝。随着镜头的慢慢拉远,画面里逐渐出现了一个男人的下颌、鼻子、拼命睁大的双眼和漂浮着的额前碎发,那人眼角红肿开裂,嘴边也有些血迹,看上去像是被人狠狠揍过。曾经怒视着的眼睛此刻失去了所有光彩,变得灰暗而无神,仿佛栖身于此的神灵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悄然离开,只留下一片破败荒凉之景,徒添悲伤。
镜头再拉远,缓慢地左右移动着,画面上渐渐出现了水泥抹的地面,墙角脏污的塑料桶上放着一根用久了的拖把,一头的布条已经稀疏,接着,一双破破烂烂的迷彩球鞋出现在了视线里。
正是江崇礼饰演的小哑巴将数学老师溺死在厕所的这一幕。
小哑巴脸上带伤,是在刚才的搏斗里被老师打得,有些痛,他的面部肌肉微微抖动着,嘴角却咧出了一个笑容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很高兴,眼神热烈而滚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低着头打量着脚下的猎物。
老师死了。
他的头还沉在水里,身子却在外面,歪歪斜斜的,像是什么离奇的符号,身上的衣服在挣扎中变得脏乱不堪,不远处还掉着一副眼镜,一边的镜片碎了一半。
顾少茴点了暂停,回头看着他们。
“哪儿有问题”韩耀宁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只看到了演员的表演特别到位,从表情到眼神,都恰到好处,明明是很疯狂的状态,可是又离奇的保持着冷静。说起来江崇礼真的是天生吃这口饭的,没想到,唉”
沈亭暄也没看出来,她转头看着身边的肃海。
肃海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他没说话,而是径直去拿鼠标,将进度条又往回拉了一点,倒到刚才他们开始看的地方。
由远及近、渐渐强烈的潮水声。
不是潮水,而是池子里的水在四壁上来回地碰撞。
那双茫然的眼睛、微张着的嘴
肃海突然按下了暂停,从喉咙里吐出的一字一句仿佛被冰裹着,又被砂纸打磨过,带着森森的冷意和粗粝,“这里。”他看了顾少茴一眼,“这个人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