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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伍·真假面
巩祯同吃同住,又一同习医,十分要好——然而直至十八岁那年,城中大户戚家前来认女,巩祯才知道巩思凡——戚思凡,原不是她的亲姊。

    多年手足之情一朝走岔,顿时勾动天雷地火。戚家接走女儿的前一夜,锦绣从中云雨翻腾,从此便算定了终生。

    巩祯至今记得那一夜,星空的模样,月牙的形状,园子里的牡丹香,被她们压折的新草混着泥土的味道……种种细节都历历在目。那时候她并不觉得如何伤感,只道虽不能同在园中,半城之隔亦非天涯,来日可期。戚思凡却掩面而泣,抱着她整夜不肯松手,直至天明。

    小别后的再一次相见,便是在这一方湖心不详之地。戚思凡赠她一叶障目,与她天涯两别——她要放弃岐黄之道,赴洋学医,不容商量,义无反顾,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誓死无悔。

    巩祯从不怨她,若说分别是过错,也不尽是她一人之过。自己无法舍弃一切追随她,与其怨她,不如怨自己。

    但她愿意等她。

    戚思凡走后,巩祯搬离伤心之地,住回了巩家,从此药石为伴,再无杂念。

    一晃六年过去,二人都至嫁龄,却又都是孑然一身。六年里书信不过寥寥几封,旧日凄伤痛楚都渐渐淡至索然无味,只剩下一点执着的思念,牵着一个少女时期许下的余生。

    她有时觉得,如此就很好,但总有好事者劝她放下。岂不知旧情即便索然无味,割舍又谈何容易?再者,她珍视这一丝难能可贵的盼头,总归还能让自己保持着一点活气,不至于在药石中彻底麻木了心性。

    颜倾却从未说过诸如此类的话,今日是头一遭。

    一来,这位大小姐自幼混账,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一无是处——而巩祯从小到大都是柔善可欺。戚思凡对比之下,自然看不惯那牙尖嘴利的皮猴。同样,大小姐亦不忿于戚思凡终日霸占她的祯姐姐,两人曾经见面就掐,谈起对方来都要咬牙切齿。

    如今小混账长成大混账,一见巩祯就要闲撩,也可看作一种遥远的报复。

    二来,戚思凡离开时,身旁俱是谴责之言,颜倾却只是大有深意地感叹了一句——病多休道药难医。

    看似是不满戚思凡弃中医习西医,巩祯当时只道大小姐骂人骂得甚有水准,后来偶然翻到全诗,才知她原是安慰自己。也恰是大小姐暗藏玄机的一句诗,以古喻今,用一点隐藏至深的温情,抚平了她那段格外坎坷的日子。

    如今,却又为何执意揭她旧伤?

    还有小巷子里,那句状似玩笑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又是何意?

    她说是时候了……是什么时候了?

    巩祯问出口来,颜倾却陡然沉默了。

    夜风冷下来,亭中油灯燃尽了两盏,无人添油,只好兀自熄灭。黯淡下来的光晕里,颜倾神色犹犹豫豫,身影虚虚实实,竟恍如一梦。

    巩祯心中狂跳起来。

    “我看到她了。”大小姐沉寂许久,惜字如金地给了她一个值得琢磨的回答。

    巩祯蓦然起身,险些撞翻亭中茶案。颜倾却不肯多说,只道夜深,留她在园中住一夜,第二天再派人送她回去。

    这便是要散席的前奏了。

    巩祯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颇有不依不饶之势。

    颜倾面露无奈之色,却依旧只是摇头。

    巩祯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念头:思凡不会已经……她几乎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手中也不自觉加了力度,诈她道:“还不说实话么?”

    “颜倾”果然就说实话了:“颜倾只告诉了我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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