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祯观察着,发觉今日十人,似乎较之昨日略有不同。昨日场中可谓混战,毫无章法,甚至不似神智清醒的人类战斗,而更像是兽族夺位——非生即死,至死方休。
今日十人,却似捕猎——有了共同的目标,亦有配合。虽不精湛,兽性未去,仍可谓进步非凡。然而只凭蛮力兽性,还远远压制不住一个技巧高超、身手敏捷的人类翘楚。
这一次,兵器依旧卸得利落,少女却并没有像清晨那般,急着跃出十人包围圈之外。
因为她的目的,原不是战胜这十人,而是避免他们自相争斗、残杀至死——见少女不好对付,他们的目标立刻转移到了同伴身上。似乎所有活物都能瞬间激起无尽战意,他们兵刃皆失,竟不管不顾地扭打在一起,抓挠撕咬,无所不用其极。
……卸去手臂,便头撞腿扫;卸去双腿,便伏地啃咬。有人指肉不知被谁啃去,却还将森森指骨往另一人眼眶中插。不知痛痒、不论死活起来,竟比晨间那十二个一触即走的打手更难对付。
其实,逐一击晕过去也并不困难,但她这一玩法要想长久,便不能不顾及观赏性。再者,只击不杀,也有悖于她入场前一番生死之论。想要救人于不动声色之中,她还需再演一场戏。
于是场中现状,再一次宛若乱斗混战,且战局把控微妙,非知内情、通武学之人不能见其端倪。
虽然深知这一场的结局不会如昨日全军覆没般惨烈,巩祯却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她顾得过来么?
这些人,停得下来么?
事实证明,这一回,她总算不是瞎操心。夏月微一脚踹开一个牙尖嘴利的,又一掌挡去一个拳头霸道的,身处其中,一面躲避着无差别攻击,一面拉架拉得左支右拙。一个头变作九个大,却仍剩一个顾不过来。
顾不过来的那个,手脚皆不便,却硬是挣扎着匍匐至角斗场边缘。那里兵器架未撤,上面长刀高竖,寒光泠泠。
他一步步逼近边缘,而众人注意力被乱斗牵制,竟少有人注意到他。他低吼着,挣扎着,似有无数痛楚不甘,却无论如何挣不脱一道高悬头顶的命运枷锁——待巩祯发觉时,他已笔直地用胸腹要害向刀锋撞去。
一声长啸过后,肝胆俱裂,淌了遍地。情形一如昨日。
巩祯偏头闭眼,一时寒意攀附,让她宛若置身冰窖。
场中少女见状,亦面露愧色。她不再尽心演戏,而是拾刀将白衣广袖一裁,化作绑带,自剩余九人中拎起一个,三两下绑住手脚,踹翻在一边。那人兀自在原地挣扎嘶吼,而下一个又遭逢相同手段……
如此重复,九人绑完,白衣翩翩的少女也成了断袖。
她拎着那柄不知从何人手上夺下的砍刀,近乎写意地掂了掂,抬头扫了一圈叫好声连绵起伏的看台,似是心满意足,竟露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淡笑。
这一笑,眉眼稍弯,唇角微挑,一身冷淡寒意褪去,竟有点甜美可人的形迹。
待四座安静下来,她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道:“看来这九人,可以任我处置了。”
说着,手中长刀高举,原本甜美可人的少女重新披上她冰冷的外壳,那惊鸿一笑便短暂得宛若幻觉。
巩祯知她必有后手,却仍被她悬而未决的杀意震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且慢——”
同样的两个字,银波又还给了她。夏月微转头看向他,却没问那句彬彬有礼的“有何见教”,只是抬抬下巴,示意他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