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还在椅子上酣睡,却被大小姐毫不留情地揉醒,成了无辜的报复工具——她临走不与少女告辞,却捧着抱月睡眼朦胧的圆脸,深情款款道:“我走了,别太想我。”
抱月给了她一脸不知所以然的问号。
大小姐也不在意,报了个幼稚的仇,说完双手一负,仙气飘渺地走了。
夏月微依旧坐在窗边,目送着人消失在视线范围中,许久,又添了壶热水,自己饮了会茶。
片刻后,她将方才收起的木牌重新拿出来,连同自己本来那块,一同摆在桌上。
一块“月微”,一块“九日”。
夏风庭以儒将闻名,博闻强识,于是她曾以为,“九日”是诗名亦或是词牌名。其中以杜甫的《九日五首》最为出名,无非是忧国忧民、空怀大志之言,说是来自亡父的寄托或期望大概勉强合理。她不愿深究,也无意承袭,故而看看便算,从未多想。
如今看来,既有“月微”,“九日”难道是个人名?
……别是那什么劳什子父亲给她定的娃娃亲罢?
她被自己吓得一哆嗦,迅速放弃了这个荒谬的想法,转而研究起两块木牌的真伪来。
两字镌刻的位置一模一样,力道起落、刀锋走势都如出一辙,俨然出自同一人之手。模仿字迹模仿得分毫不差固然可能,雕刻方面却又大相径庭。执刀者的书法功底、雕刻技艺、腕力,甚至对工具木材的熟悉程度,都会影响最终的作品,其中门道可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极难模仿。
何况,这两块木牌并肩静躺,自外观至内容都如斯般配,竟让她有种它们合该共同出现、再不分离的错觉。
然而,它们不过死物,是离别是聚首,都只能遵从主人。
这大概,也是一种别样的无可奈何罢。
少女将两块木牌刻字的一面贴在一起,包裹进了同一块帕子,贴身收好。再抬头,见窗外雨过天晴,竟隐隐有彩虹过境,不觉身心一轻。
她估摸着,这会功夫,某个热爱跟踪的家伙也该走远了,于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店里的伙计得了赏银,好言相送,又体贴地将雨伞递到她手里,提醒她莫忘带走。
等等……
夏月微低头看着手里的伞,突然想起来,那家伙离开时背着手走得潇洒,好像确实是忘了带走属于她的雨伞。来时这伞一直是她在撑,想来那伙计便也误解了伞的主人,故而未加提醒,阴差阳错地应了一句俗语——
这算是留一物,他日好相见么?
少女摇头轻笑,竟有点期待起来,将怀中团子往地下一扔让它自己走,只将雨伞拎在手中,悠然走出了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