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不才,斗胆在大人面前妄言一二。”傅云酒用了学生自称,把这番话定义在师长与晚辈间的交流上,回想着自己曾经了解过的东西逐句说道,“据学生所知,扬州位于两淮产盐之地,以临兴中正板浦三场为主,月产盐近十万担,官盐经盐商销售惠济百姓,盐税盐引之利又充实国库,自古便有‘煮盐之利,重于东南,而两淮为最’的说法。学生自幼便见到很多邻里为生存之计应季前往盐场做工,也见过盐吏呼呵买卖,查处私盐。后在学中读书时偶然读到柳三变的《煮盐歌》,读罢竟觉得眼前看到了那景象,久久不能自已,故而这一二年来四处留心观察,有了些自己的想法。”
把自己为什么了解盐政的原因大概解释完后,傅云酒见知州没有阻止,继续说道,“学生家中清贫,每每买盐都要积攒许久钱粮,官盐买办虽方便却价格高昂,甚至时常成色有差。”
傅云酒说道这里观察了下知州的脸色,官盐买卖何其暴利,其中弯弯绕绕的地方根本说不清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历史上死在盐政上的人估计十只手都数不过来,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上了什么组织心里的小册子。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代何兄问你功课而已,今日所言都当做过耳烟云,但说无妨。”知州见傅云酒不继续说下去,明白他在担忧什么,心中暗赞这幼子谨慎懂进退之道,聪慧却不持才傲物。官盐的质量价格一直是盐政积弊,却因为利益关系过于复杂无从下手整治,扬州官员对此大都心照不宣,知州倒是想听听,傅云酒在这件事上能说些什么。
“学生以为,官盐之弊,在于垄断。”傅云酒一咬牙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民间商铺无论大小皆有竞争,为了吸引客源盈利必不敢欺瞒客户。可盐商却一旦拿到盐引,便可在一块地域做独家生意,想要买盐只能选择他家,久而久之尽管有官府监督还是会出现私加价格质量低下等事。一方面有损民利,一方面必然会导致价格更低质量更好的私盐泛滥,使国库收入下降。”
“你小小年纪无人教导能想到这点,已经难得了。”知州闻言摸着胡子点点头,盐政里的各种潜规则要比傅云酒说得复杂地多,但大致原因他已经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这种情况要怎么解决,你可曾想过?”知州并没有真的打算从傅云酒这里听到什么有作用的对策,只是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这个问题还真是考到了傅云酒,大致讲讲盐政弊端的事实原因还好,若是他真能几下就想出彻底解决古代社会存在了几千年的官私盐问题的方法,让那么多历史长河中的能人智吏情何以堪?不过他现在并不是真的要解决问题,也不是金殿问策,不需要考虑太多细节实施问题,只要说出个新颖的想法让知州对他高看一眼就可以了。
“学生以为,根本解决这些问题只有一个办法——开放盐引。让一个地区有数位盐商可以制造销售官盐,盐商之间有所竞争互相监督,百姓有所选择,才可以真正使官盐不再虚加价格成色不齐。”
“稚子无知无畏啊。”知州听到这里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拍了拍傅云酒的肩膀,“你可知那盐商专管一处官盐是延续了几百年的规矩?可知若是按你说的改要动多少人的钱袋子?”
知州说道这里顿了下,想到傅云酒还不是该知道官场上某些灰色地带的时候,最终只是又摇摇头,“不要说我,就算是如今的巡盐御史林大人,若是敢这么动刀子,也得收拾东西下任。”
“那钱袋子,可不止在扬州,还在上边呢。”知州伸出右手往天上指了指,旋即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