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妲一想到,忽然就畏畏缩缩地如一只鹌鹑,乖乖地收敛了羽翼,不言不语了。
萧侯早料到她怕死,他心里想道,一个亡国公主,在世上无依无靠,还四处遭人追杀、哄抢,至今苟全,那不是贪生怕死是什么?
“你去前,我有一事问你。”
萧侯又道。
嬴妲慢吞吞抬起了头,她似乎还沉浸在对萧侯孝杀亲嫂的恐惧之中,猛不丁被萧侯这么一看,竟看出她一股憨气来。
她本来瞳仁便生得大,眼白较一般人少,显得明亮剔透,但也因此为她这股富丽皎艳之态添了几分呆笨之意,格外引人怜惜。
萧侯沉吟了片刻,话临到嘴边,变成了别的:“你喜爱萧泊么?”
嬴妲双颊绯红,呆呆地点了点头,怕还不明白,又轻轻“嗯”一声。
萧侯似乎很是快意,宛如大仇得报,“如此,将穆女嫁给他,老父我也安心了。你走吧。”
嬴妲愣住扬起了眼睑,原来萧侯是这个意思?
跟着她便被拽起来一把扯走了。
她一走,嬴夫人后脚便跟了来,将嬴妲素手拽住,嬴妲正失落着,不知道离开兀勒之后天下之大能去哪,嬴夫人这时站出来,说愿意接纳她入府,若是她嫁不成萧弋舟,以后便与萧弋舟以兄妹相称,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口一个“兄长”气死他。
这诚然是句玩笑话,嬴妲会心一笑。
嬴夫人拉她过去说了好半日话,末了愁眉不展地说道:“我始终觉得,还是你更配我儿弋舟。”
穆女眼下下榻于琅嬛轩,但嬴夫人说到这话,并没有忌口,反而接着又道:“我看人,不问出身,不问过往,只问他的心。我生的儿子,他什么我都明白,脾气执拗暴躁,心思时而细腻如发,时而粗壮大条,又爱钻牛角尖,过了这阵儿,你真离了他,他又浑浑噩噩不知终日,按捺不住要去寻你。”
“那三年在北漠抵抗外辱,算是自我放逐,尽管境况凶险,我从不说一句话歹话。因为我宁愿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意气风发地活,也不愿看到我的儿子为了男欢女爱钻进死巷,磋磨度日如一具走肉。”
“沅陵,倘或你对他还有心,听姑母一句,留下来。”
嬴妲呆呆地听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没法此时给嬴夫人保证。
嬴夫人不是携势压人的人,但这一回偏偏不肯让嬴妲如此走了,又提议道:“若你不信,咱们试试。”
要如何试?嬴妲呆滞着凝然不动,嬴夫人将一盒茶点揭开,“我听说了,沧海阁几个丫头待你不好,回头我寻她们不痛快去。不过你不必多心,她们脾气直了点,若是明白你的委屈,不会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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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在侯府,日复一日地配药,因为要走了,怕萧弋舟伤势病情再有反复,她将所有能复发的可能都想了,依照苏先生留的医经,配方给府中两名耆老看,他们都是几十年老大夫,钻研颇深,触类旁通。
其实,已不必嬴妲再留下来看顾他的身体。
穆红珠时而到沧海阁来,她武艺精湛,在花园里与萧煜切磋,打得枝折花落的,萧弋舟在一旁听音观战,三人气氛融融,嬴妲在一旁路过,也不愿再多看一眼。
萧弋舟的双目被草药浸过的锦带泡着,日日辅以内服药疗伤,不出几日,气色红润鲜明了许多,上下齐齐松了口气,医士看诊,都说药方有奇效,以后应当不会再有毒性反复的危机。
嬴妲也越来越感觉到,是时候收拾包袱离开侯府,离开兀勒城了。
她留了一封书信在自己住的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