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侯为之气结,“怎么,他自己赶了人走了, 回头又要巴巴去找!我没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嬴夫人在侧侍奉汤药, 让萧侯服药, 他别扭起来,直接仰头往床上一倒,被褥一扯, 脸颊鼓胀拒不喝药,和儿子置气起来, 嬴夫人头疼又觉好笑。
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父子。
嬴夫人将药碗搁置一畔, 便兴味索然地挨住了挂帘钩的木榻一角, 信手揉捏着腰间悬挂的一只丁香色海棠纹理的小香囊,垂眸微笑道:“你对沅陵那孩子有成见。”
“我有成见?什么什么什么?”萧侯从榻上爬起来,皱眉道, “你是因着她姓嬴, 看在你眼底,她再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我这几年没少在你跟前说她坏话, 你反正左耳进了右耳出,从不搭腔。你心里维护她。我省得的。”
“姓嬴有何不好, ”嬴夫人幽幽望着他, “夫君, 我也姓嬴。你厌烦了我?”
“这……”
萧侯惧妻, 又说不上理来,支吾开了半晌,强词夺理道:“这岂能混为一谈。”
嬴夫人抚着丈夫因生气起伏不定的胸脯,曼语说道:“你没有与沅陵说过几回话。她是有苦衷的。”
夫人妙目横波,温柔和善地说着话,犹如一场绵绵甘霖降下,萧侯泼天的火气也溶在水底,最后一点火星子倔强蹭起,随即灭得一丝不剩,只扯了嘴角,微微歪过头去,倒要听她说个子丑寅卯来。
“原先夫君与弋舟前往平昌为先帝贺寿,先帝那人,世人有所不知,夫君你是明白的,他不思兴利除弊,反而凡事指着别人,为沅陵招婿本来就是幌子,他要的是一个留在平昌的质子,将来若有人生乱,手中抓着一个门阀世家,也好睡得安稳。”
三言两语之下,萧侯的目光已经微微一动。
“沅陵懵懂无知,对咱们儿子心生恋慕,盼着嫁来西绥,才于演武场外默许求婚之事,不料当日从大皇子口中得知先帝意图。为了不耽搁弋舟前程,只好言词拒绝他,也不教先帝看出端倪,强留他在平昌为质。”
萧侯凉凉道:“这话,小公主告诉你的?”
说罢他又冷冷发出一声笑,“她满嘴谎话,信她不得。”
嬴夫人也不恼:“沅陵打那以后,可有传出过,与旁的男子不清不楚的传闻?”问得萧侯滞住之后,她又道,“沅陵被表兄设计,为吾儿投毒,身为生母,难道我就不会对下毒手的贼人切齿拊心,恨不得将其剥皮拆骨?可沅陵自愿来西绥请罪,也学了医术,救了吾儿,她一双手教银针扎得几无完肤,她若不是出自真心,何苦冒着夫君喊打喊杀的危险前来呢。”
萧侯只从最后一句里听出来夫人对自己似有不满,皱起了眉头。
沉默少顷之后,他沉声道:“让他自己去找,我不帮。反正人也不是我赶走的。”
嬴夫人忍俊难禁,“也好。不过夫君,为妻丑话要说在前头了,若是儿子精诚所至,将沅陵寻回来,萧家要认这个儿媳妇,我可顾不得夫君你愿意不愿意了。”
闻言,萧侯双目一睁,他翻被而坐起,却见夫人已走到了门口,气得一张脸鼓得通红,嬴夫人回眸笑着望过来,又道:“至于穆女,我来善后,夫君不必忧心,嫁你这么久了,一些府上小事,为妻还是操持得过来的。”
于是嬴夫人又轻飘飘几句,四两拨千斤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他张了张嘴,最后一个字都没蹦出来,眼睁睁目送夫人离开了寝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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