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楚楚被人搀扶下来, 暂且在府上婚房安置,夜里只有几个守夜的婆子婢妇待命, 问人, 说子郢将军巡视城防去了, 今晚宿在大营里, 请新妇好生安置, 明日傍晚成婚拜堂之后,与新妇再行周公之礼。
虽然不见了人, 但也显得非常尊重, 鄢楚楚没说二话, 等到了时辰, 让仆人们散了, 正巧外头传来说话声,几名婢妇都对鄢楚楚告了退。
她们想必都听说过, 西绥世子跟前四名美婢, 都出身烟柳之地, 是名噪一时的花魁娘子,但鄢楚楚今日所见, 下人们对她没有丝毫不恭敬处, 照顾也非常周到, 有求必应, 这让她惊讶之下, 多了几分狐疑。
等人一走,鄢楚楚便扯了红盖,将被头面压得发酸的后颈揉了几下,走到镜台前,对着古云纹铜镜,将六支凤翅金步摇取下,镜中映着一张写满愁容根本不见新嫁娘任何欢喜之情的脸,漠然地对着铜镜看了许久。
婚房内陈设典雅古朴,看得出主人平日里是个不拘小节之人,木架字台上均无宝器添置,书案上只有惯常写的几张纸,一方砚台,一粗一细两支狼毫而已。
她只是环顾四周,看了一会儿之后,什么也没有动,便卸妆除履,放下帘帐,心事重重地睡了一晚。
她摸着左臂袖间的一柄匕首,将它压在底下,分毫不动。
次日大早,婆子们鱼贯而入,初醒的鄢楚楚不敢久睡,唯恐她们察觉异样,便先佯作已精神饱足,任由她们开始为她更衣梳洗,武将礼节不甚繁琐,鄢楚楚只小待了一会,便过了午,怕妆吃花,只用了一些果脯干肉而已。
她抬起头问了一声子郢何时能回。
一名婢妇恭恭敬敬地回话道:“将军已命人传话过来,一个时辰之后回府,与夫人拜堂。”
鄢楚楚又问:“他有高堂么?”
“没有,”婢妇说道,“孤身一人,既无舅姑,也无手足。”
鄢楚楚道:“既如此,拜什么高堂,晚间让他直接过来就是了。”
“这……”
夫人的口吻显得非常冷漠而持重。
“如今我的花车入了城,我便已是他的新妇,既无亲人要见,虚礼便不必行了,西绥也无此规矩。我仍旧盛装以待就是了。”
婢妇道:“夫人此言差了,纵是没有亲人,这拜天地还是要行的,如此敬告诸神,盼日后家中和睦,夫妻一体,其利断金。”
鄢楚楚垂下了眼睑,口吻更冷:“不必。世人已知,不必再敬告天地了。”
她的掌心捏着一颗石头,被捂得温温热热的。
那是她夫君花了老大功夫,从斗兽场赢回来的彩头,因为得罪了地方恶霸,被打断了一条腿,那天小少年一瘸一拐遍体鳞伤地拉开她的厢房门,将这块原玉献给她,说是上好美玉,给她打支玳瑁簪。
鄢楚楚自幼起漂泊流离,前半生陷在名利场中,被轻薄欺骗惯了,只有一个人待她真心。她对旁人给她的一丝一毫的好,都想报答。她已问鬼神将自己许了人家,不可再诉诸神,说自己已二嫁。
“婚姻已成,天地也不会因为蝼蚁两条性命便记着,和不和睦终要看自己。我就在此处候着将军。”
鄢楚楚走回婚床,在众目惊愕凝视之下,坦然自若地坐上了床,姿态神情没有一丝失礼处,让婢妇们一时很不大好办。
那回话的婢妇便让人去同将军说一声。
房间里沉默地对峙着,过了两刻的时辰,婢女回来,回话道:“将军说,全依夫人心思,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