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有赐不可辞,林斓微微欠身后便接过了茶。她眼尾生来就略有一分上挑,正面妩媚天成,侧面瞧着却反而添了三分娇憨可爱,颇为喜人,赵夫人在上首也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曾注意林斓接过茶后只碰了碰唇的举动。
赵夫人院子里专职烹茶的奴婢还是两家定亲后,林斓之母罗夫人受亲家所托特特帮赵夫人寻来的,乃是旧朝时前丞相府里茶水上伺候的人,旧主阖家四散流离才发卖了出来,手艺自然精湛。可惜林斓方才已然发觉赵夫人自己喝的银针,丫头奉来给她的却是同徐嬷嬷手上一样的白牡丹,也就失了品茗之乐。毕竟茶各得其味,人却有高低之分。
林斓自过门后一向贞静克礼,贤淑少语,半晌默默无言赵夫人也只当寻常,不以为意不说,反倒觉得这是儿媳温柔孝顺,先前心中累积的不快都消了些,开口时语气便愈发温和:“前些日子你病的起不来身,我这心里就熬油一般,当真是夜夜不得安寝,也不知该如何同亲家母交代,好在你这孩子福运深厚,如今已是大好了。”
赵夫人言辞神色都十分恳切,林斓却突然想起昨儿午后阿月守着她做绣活时说的闲话,道是夫人因衣裳不合身,已经唤针线上使唤的媳妇又将腰身放了两寸。阿月学的活灵活现,这会儿想来还令人忍俊不禁。她忍不住拿帕子掩口轻笑一声,抬眸望了眼赵夫人因冬日滋补而更加白皙圆润的面庞,一时有些出神。
好在赵夫人原本也没想她接话,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咱们这样的门第,比起平头百姓来当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使奴唤婢,衣食不愁。可咱们也有咱们的难处,门第高了,管家理事就更琐碎,人情往来也要更周全,当真是无处不费心血。”
这话道理上也说得通,只是林斓这几日于病中已然听了些风声,再听着这么没头没尾的几句话,立时明白了赵夫人今日巴巴儿将她叫来的意思。虽然做人媳妇的总不好忤逆婆婆,林斓却也不想自己给人递话,便温柔含蓄的一笑,权作应答。
赵夫人眼神热切的等了片刻,见林斓始终是一副新嫁娘规矩羞涩的模样,面上的笑意不免就有些僵,下意识吃了口手上的茶,偏生茶汤又太凉,她一皱眉就将茶吐了,沉下脸让丫头换过新茶,才又眉眼含笑的看向林斓。
“咱们都是一家人,家里的事儿从来也不瞒你。”赵夫人轻轻撇了撇浮沫,叹了口气:“眼瞅着老太爷就带着你叔叔姑母们来了,偏侯爷与文杰爷俩一向不谙俗务,家里只得咱们娘俩个操持这些,偏你又病了些时日,我忙活了这些日子,今儿一合,老太爷那处竟缺着几样上好的东西。”
赵夫人话音一顿,见林斓还是一副鼻眼观心的样子,说话时的神色便淡了下去:“我原想将正院这边的铺陈挪去给老太爷,也是我做媳妇的一片孝心,可咱们毕竟是侯府,正院这处便是府里的体面,再三思量总是不妥当。”
话说到这份上,赵夫人的未尽之言简直呼之欲出,站在林斓身后的阿玉已经咬着唇攥紧了手,林斓却依旧只是神色恭敬的默默听着,面上的笑意纹丝不动。
赵夫人尚还存着一分耐心,一旁的徐嬷嬷却有些坐不住了,心中又是瞧不上这装聋作哑的少夫人,又是心疼赵夫人的不易,话说的便冲了些:“夫人的不易,咱们大家伙都瞧在眼里。说起来您同夫人也是亲亲的母女,自然只有比我们更心疼夫人的,哪里能忍心看夫人为难。”
赵夫人白绕了这么多话,等得无非就是林斓主动递过来的梯子,林斓迟迟不肯接话,有徐嬷嬷这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