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座城市都披上了透明的珠帘,余馥不由地想,这大概是许多女人伤心的一天。或许他们的爱人出了车祸,或许刚刚走到另外一个女人的怀抱,可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余昭繁从计程车下来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她。她倚在铜色雕花大门与墙壁的交界处,头顶上有一方窄小的屋檐,雨水珠串哗啦啦地往下落,全都溅到她红色的高跟鞋上。
她穿一条黑色裹身裙,刚刚熨烫过的卷发贴着额际,被水渍弄得有些凌乱。严格来说她并不优雅,甚至可以说有点狼狈,但她就旁若无人地站在半雨的世界里,咬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迷迷蒙蒙地俯视众生,便把骨子里的优雅慵懒都发散出来。
余昭繁听见计程车司机吹了声口哨。他连忙撑开伞走上前去,不由分说揽住余馥的肩,将她拥入十几米外的一扇门内。
“抱歉,我来迟了。等很久了吗?”余昭繁收了伞问。
余馥盯着黑色的伞尖,积水没过红色的鞋尖,像是无心的撩拨。她显得漫不经心:“有一点,我的耐心很少。”
“你还有事?”
“并没有。”
余昭繁略带探究地看了她一眼,老实讲,他拿捏不准这个堂妹的脾气。有时候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很亲近,有时候他又觉得很遥远,究其根本大概问题出在她身上。
典型的情绪怪物,一时热情如火,一时冷若冰霜,随时可能翻脸不认人。
他带她来这里,究竟是对还是错?
余昭繁困惑的一瞬,余馥已经率先朝前走去。这明显是一间私人住宅,欧式装修,琉璃水晶,浮雕壁画,步入客厅后能看到三面落地橱柜,与墙壁同高,两面摆着外文书籍,另外一面则摆着形状各异的玻璃瓶。
大大小小,装在精致的橱柜里。
余馥步子一缓,回过头来问余昭繁:“瓶子收集控?”
余昭繁知道她的忌讳,否认道:“不是他,他哥哥是一个水晶狂热爱好者,这些瓶子都是水晶做的。”
余馥挑眉:“真奢侈。”
其实从这间私人住宅已经可以判断主人的身家。皇后区核心地段,闹中取静,如同汪洋里的孤岛。
余馥想起老师以前经常说过的一句话:香水,每一瓶都是一座孤岛。
有思想形式的,情绪多样的,质地粘稠或稀薄,和人一样复杂的岛。
“余馥,他的情况之前我已经和你讲过了,他并不是先天性嗅觉失禁,十岁以前他对这个世界是有感知能力的,所以……如果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我也不会带他来这里找你。说实话,你能答应见他一面我感到惊讶。”
余昭繁总觉得这一次见面,余馥的每一个神情里都透着古怪,这让他变得谨小慎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需知道世界上每年都会有成千上万个调香师游走在各大香水品牌之间,但只有屈指可数的调香师会被邀请加入顶级奢华香水品牌公司,并且为之竞相争夺,余馥就是其中一个。
十年以来香水圈的传奇,唯一被时尚界炒到亿万身家的华侨女匠人。
她不缺钱,看起来也没这么闲。
余昭繁忽然有点后悔,先一步拦住她。余馥正朝楼梯上走去,见状动作一顿。“余昭繁,你没有女朋友吧?”
“嗯?”
“你这么多年一直单身,是不是因为……嗯?”她的笑淡淡的,“我真好奇被你这样小心保护的病人,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余昭繁一听顿时脸色微沉:“别拿以蒲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