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画家唏嘘感慨,仿佛从宋家的起落看到了传统国画兴衰的缩影。当高超画技失传,艺术作品失去瑰丽的灵魂,没落,就成为了必然趋势。
文创产业街的老板们每日提心吊胆,担心下一家破产关店的,会是自己的画廊。
顾怀翡不动声色地收起遗憾,抬眼看向宋宛熠,真心实意地赞赏:“宋爷爷是当之无愧的名家。”
宋宛熠礼貌地微笑回应,唇角淡淡地勾起,眼睛却没在笑,反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
顾怀翡凝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安静地捏紧了拎在手里的手套。
听家人说,宋宛熠没有跟随长辈的脚步学画,而是改行从医。看来她被保护得很好,不必像她父亲那样,肩负起振兴家业的重任。
可是或多或少地,她应该耳闻过家族的衰落,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以及浓郁的无可奈何,所以眼底才会有这样无力的悲伤。
正暗暗思考说什么安慰她比较合适,旁边默默观画,似乎已经入定了的顾润祯终于从画中醒来,长叹一声,然后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宋宛熠过来坐。
宋宛熠顺从地走过去坐下,顾润祯将画重新卷好,放回画筒,而后关切地问:“你爷爷身体可好?”
“挺好的,只是手抖,很少画画了。”
宋宛熠的语气很平静,轻描淡写地回答了字面上的问题,同时也默认了潜台词之下的猜测——
宋厚延脑梗后不再作画,宋氏工笔没有传承人,变成了绝唱。
顾润祯默然半晌,再开口时换了话题,转而聊起了他们年轻时的故事。
两人是美术学院的校友,又都出身于丹青世家,兴趣相投,秉性相合,几次聚会后便成为了至交。
顾润祯主攻写意,宋厚延擅长工笔,二人才华横溢,又惺惺相惜,是当年b市国画界最璀璨的两颗新星。
宋宛熠的奶奶是s市人,不习惯北方干燥的气候,婚后不久,宋厚延便带着太太返回南方定居。
距离虽然隔远了,但友谊仍日益深厚,他们会为对方的每一次进步、每一个新成就而兴奋喝彩。
顾怀翡十二岁那年,顾润祯当选为全国美术家协会副主任,宋厚延带领全家老小飞来b市祝贺。那时他们都处于创作和名望的鼎盛时期,推杯换盏,抒不尽激荡胸意。
然而那次一别,再未有机会相见。
顾润祯因苍老而变浑浊的眼底泛起泪花,侧过脸,目光慈爱地描摹宋宛熠的脸庞:“那时候你才多大,也就五六岁吧,刚开始学写大字,我记得怀翡手把手地教你……”
突然想起什么,顾润祯转头对顾怀翡说:“那次刚好你过生日,特意买了台数码摄像机录像,晚上打电话问问你母亲,文件存哪儿了,找出来看看。”
顾怀翡点头应了。
保姆赵姐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端上了桌,见他们聊得火热,不敢随意插嘴,站在旁边侯着。终于瞅到个机会,赶紧插话到:“应该在怀翡那儿吧,我打扫卫生,没在家里看到过摄像机。”
“哦,那应该是。”顾润祯沉声应道。
赵姐又说:“要不先吃饭吧?等会儿该凉了。”
“是了,萌萌该饿了。”
顾怀翡的父亲在外地出差,哥哥有事晚点才能回来,饭桌上便只有他们三人以及司机老刘。
闲聊中,老刘说等把宋宛熠送进职工宿舍,自己就回去了,顾润祯一听便皱眉:“萌萌打算住宿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