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远行担心她, 一直没睡实, 朦胧中保持一点清醒, 他一只手将她包裹住, 侧身将她揽在怀里,另只手一直抚着她的背,轻柔地安抚着她。
后半夜,陶影身上开始有些微的发热。
她不安地扭动身体, 随远行眼睛猛地张开, 眼底一片清明,他听到她喉咙里低喃着什么,偏头凑过去, 就听听她迷迷糊糊地低声呓语:“陶陶……姐姐错了……”
他眉心一跳, 伸手便去摸她脸颊,触手一片湿意,她泪水布了全脸, 浑身发烫,突然挣扎着低声嘶喊起来:“陶陶!”
她必定做噩梦了,不能让她这样下去。
随远行眉心一蹙,不住在她耳边唤她, 她毫无所觉,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没办法, 他只好狠下心推她肩膀:“颜颜, 醒醒。”
即便如此,她也毫无反应,整个人仍堕入梦中,泪水流的又急又凶,她眼睛闭的紧紧地,哽咽抽泣时声音如同泣血:“姐姐救你!”
随远行心上如同被钝刀割肉一般,他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几乎勒痛她。她终于朦胧张开眼,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她清醒片刻,而后张着眼睛怔怔半晌,才沙哑唤一声:“随远行?”
“嗯,”他垂首为她擦泪,“别哭。”
陶影呆呆地,任他施为,她眼睛盯在窗外柔和月光,哑声说:“我又梦到陶陶了。”
随远行那一瞬嗓子好似失声一般,嘴巴张合,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陶影继续说:“我梦到他在玩乐高,你陪他做了辆小汽车,他来我面前显摆,高兴地说‘姐夫说现在给我做积木车,等我长大了送给我真车!’”
“然后……”她声音抖起来,“然后那车忽然变大了,他坐在驾驶座,要我上车,我说‘你没有驾照,我不敢坐’,他就说,‘那我先走了,姐姐再见’,再然后……”
“他开着那辆车从悬崖掉下去,摔进水里,他被闷死了!他被活活闷死了!”陶影双手颤抖着碰住随远行的脸,质问他又像是质问自己,“我为什么没上去,我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跳下去……”
随远行手掌盖在她后脑,将她脸颊按进肩窝,眼睛发红,在陶影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小指微微颤抖,他忍着胸腔中的涩意,语无伦次地哄她:“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颜颜……”
陶影怔在原地,夜里那血娃娃的脸仿佛变成了陶陶的脸,他浑身是血,哭着喊疼,可她却无能为力。
有时候陶影会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坚持让妈妈生下陶陶,如果没有她跪在地上哭着祈求迟双凝不要打掉她的弟弟,是不是陶陶就不必出生在世上,也就不必在他短短的一生里忍受无数次病痛的折磨。
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陶影安静片刻,终于嘴角勾起一个惨淡的笑,她抬手抹了下泪,轻声说:“没事了,只是做噩梦而已。”
随远行半跪在床上抚她鬓发,低声说:“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拿药。”
“嗯。”她淡淡地,背过身将自己蜷成一团。随远行在她身后低低叹气。
退烧药乖乖吃下去,陶影便蜷缩着一动不动,随远行坐在床沿呼吸屏起,静静地陪着她。
直睁着眼捱过去大半个小时,陶影才闭上眼缓缓睡去。
随远行毫无睡意。
他起身去阳台抽烟,过会儿又进去书房,书架最顶端,拿下一个铁盒子。
那里头装着三个小小的彩陶人偶,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头一回听到“陶陶”这个名字,是随远行朝陶影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