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正捧着一面镜子,一面看里头的人物。那是尤二姐,她没了儿子,又失了宠爱,虽然王熙凤不曾折磨她,却仍旧过得凄惨极了。呵!府上的下人捧高踩低,尤二姐这样没点指望的人,被人欺负也是人之常情。
王熙凤看着看着,就觉得无趣。镜子里头的人,虽然长着她的脸,一举一动却叫她感到陌生极了。她竟然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尤二姐,还给贾琏弄了两个妾室。若是她,她绝不会这样忍气吞声……
可是,我不能生了呀?
王熙凤心里又空落落的。她瞧见尤二姐生的儿子,眉眼中有几分贾琏的样子,她竟然觉得厌恶起来。难道,我以后的人生,就是这样了吗?
正在此刻,虚空之中,突然闯入了一个陌生女人。
“凤姐儿?”
王静如前脚还在抱着巧姐儿,再睁眼,却见到了一片虚空,以及王熙凤。
这就是她熟悉的王熙凤。
“你认识我?”王熙凤狐疑地打量着王静如。
“当然。”王静如很快就决定,把自己的身份隐瞒下来:“你可是一本书里的人物,荣国府的当家二奶奶,出了名的凤辣子。”
“书?”王熙凤放下镜子,虚空之中没有实物,没有桌椅板凳,那镜子却仿佛被什么托住,悬在空中,里头的故事一点都没有停顿,王静如一看,那里头已经进展到春露生子了。
对比尤二姐,春露可算是母凭子贵。贾琏不敢从庄子上把春露接回来,却经常隔三差五地去看她,叫平儿等丫头老大不爽快,为王熙凤报不平。
“为什么会这样呢?”王静如想不通。都是给贾琏生了孩子的人,春露原来也不如何得宠呀。
王熙凤冷笑一声:“他那个懦弱性子,见了尤氏生子的场面,只怕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直面尤氏了。可笑,真是可笑。他心心念念想要个儿子,却一点都不能体谅尤氏的生子之痛。”
“可他对春露……”
“那不过是为了儿子罢了。儿子?人都要有儿子吗?没有儿子又怎样?怪女人,你说我们是书里的人物?那我的结局呢?因为没有儿子,然后养了尤氏的儿子?他孝顺吗?巧姐儿后来的结局呢?”
在过去的一年里,她待在没有四季,没有人烟的世界里,除了镜中世界,她只能忍受着无尽的寂静。还有什么事会比幽闭更令人感到恐惧呢?有了这样的境遇,王静如的话,便显得不那样离奇了。
王静如真的思索了一下,王熙凤的结局她不清楚,但巧姐的结局她记得:“巧姐嫁给了刘姥姥的孙子。其他的,我就不记得了。”
“不可能!巧姐是国公府的小姐,刘姥姥一家,可是在地里刨食的,门不当户不对的,我不可能把巧姐嫁给他的。”王熙凤一直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可她的表情,却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除了我,巧姐还能依靠谁呢?”这样一想,她那时候必定是死了的,王家也不成了,不然贾府不敢那样对她的女儿。
“还有什么?”王熙凤迫切地想知道更多消息。
王静如被她一双竖起的凤眸唬了一跳:“我真不记得了。那都是小时候看过的名著了,谁还记得那么多。大约就是贾府败落,一家子散了个干净吧。除了林黛玉是病死的,其他人的命运,我基本都不记得了。”
“贾府败落?”王熙凤突然沉默起来。
随着她的沉默,镜子里的画面,突然像倒带一样,飞速地往回溯。从尤二姐的惨状,一帧一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