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食不果腹的有，饿死的也有，但很少很少，而这种小概率的事绝不可能发生在老程家。

    要知道，程方氏的大儿子程立琰乃是革命烈士，有大功于国。

    作为烈属，老程家可以定期领取一定的抚恤金。与此同时，还可以受到公社的特殊关照，比如说，优先领取救济粮。

    这又是钱，又是关照，别家饿死人可能，但老程家的人真心不可能饿死啊！

    “按理，是不该饿死的。”邹奶奶说，“要知道，整个陆桥村，就是最最穷困的赤贫人家，都没饿死人，老程家的条件在全村可是拔尖的，就更不该饿死人了。

    “可是啊，有好几个乡亲都亲眼所见，程家老太太死的时候瘦的不成人形，就跟具骷髅似的。更有住在左近的邻居悄悄反映，曾经隐隐约约听到老太太哭着喊饿。

    “退一万步讲，就算老太太真是病死的，可老太太那么个略显白胖的健康之人，要病成身无二两肉的骷髅骨头，肯定得病的不轻，而且得病上好一段日子。可那么长的时间里，就没见老程家去给老太太请医生。这种有病不给治的做法，跟亲手送老太太去死，真没有太大区别。”

    自从程文娟劝过之后，程立玮就渐渐冷静了下来，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可听到这儿，他再也冷静不下来，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问：“是谁干的？到底是谁害死了我娘？！”

    杨梅快言快语：“这还用问？谁心虚了，就是谁干的呗！”

    谁心虚了？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百般阻挠的赵春芳和程文昌夫妇。

    对于这一看法，邹奶奶不做评价，没有予以赞同，但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继续吐露了出来：“老太太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战死沙场，三儿子被抓去西北后，三儿子的妻儿被她赶出家门。这样一来，她身边就只有二儿子程立璞，以及二儿子的妻儿——儿媳妇赵春芳，大孙媳妇高兰英，以及没结婚的二孙子程文茂和大孙女程文如。

    “那年冬天，在省城国营厂上班的程文昌忽然就跑回了家，好像说是得罪了什么领导，不敢留在那儿了。这份工作可是程立璞花了好大的精力才帮儿子弄到手的，就这么丢了，他心有不甘，便带上些土仪，跑去省城疏通关系。他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老太太就是这大半个月里头没的。

    “恰好那时，县里要修水库，每家要派一个壮劳力，程文茂被派了出去。这样一来，老程家除了赵春芳和程文昌夫妇，就只剩一个程文如在家。”

    邹奶奶这番话翻译过来就是，当时有机会对程方氏下毒手的，就四个人——赵春芳、程文昌、高兰英以及程文如。

    或许不是这四个人齐上阵，但至少和其中一两个人脱不开干系。

    程立玮怒气填胸：“为什么？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邹奶奶目光微闪，犹疑片刻，摇了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