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邹奶奶说谎了，关于程方氏的死因，她并非一无所知——她曾听过一些传闻。

    当年程立玮越狱回家，之所以那么快就被人揭发，正是因为揭发他的人乃是他的至亲——二嫂赵春芳。

    这可不是乡亲们信口胡说，而是有依据的。

    要知道，陆桥村所在的向阳公社就那么大，哪怕当年赵春芳是匿名举报，跑去公社举报时遮遮掩掩，死活不肯留下真实姓名，可受理举报的公社干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亲嫂子告发小叔子，无疑茶余饭后的极好谈资。那干部嘴不严实，一次酒后，将此事吐露了出来。

    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向阳公社，至少有一半的人知道了赵春芳大义灭亲的“义举”。

    此事传开之后不久，老程家就传来了激烈的争执声，再往后，程方氏就死了。

    于是乎，广大吃瓜群众就作出了合理猜测：程方氏虽然对三儿子的妻儿很冷酷，但对于三儿子本人，她还是有几分关心的。得知是赵春芳告发了她的三儿子，就恨上了赵春芳，痛骂赵春芳。挨骂的赵春芳怀恨在心，就趁着丈夫不在家，要了婆婆的命。

    只不过，猜测毕竟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要问当事者了，外人无法确定。

    既然无法确定，那还是不要让程立玮知道了吧。

    毕竟，传闻中程方氏的死因与程立玮有关，这要是让他知道了，他说不定会因此而感到内疚。

    听到这儿，杨梅忍不住愤愤地说：“不管原因是什么，也不能把人活活饿死啊！当时、当时，怎么就没有人把这事儿捅出来，替那老太婆报仇呢？！”

    程文娟是被程方氏做主卖去杨家的，作为程文娟的女儿，杨梅深恨这个死老太婆。

    可一码归一码，怎么也不能因为程方氏行事恶毒，就把她一个大活人活活饿死吧？

    更何况，据杨梅所知，程方氏生前极为偏心二儿子一家，可就是这么一家人，亲手送她下黄泉，未免太过于狼心狗肺了。

    邹奶奶：“捅出来？捅给谁知道？公社吗？因为是烈属的缘故，老程家在公社很吃得开，只要老程家的人颠倒黑白一下，公社非但不会管，反倒有可能认为捅出此事之人是在污蔑革命烈士的家属，会追究捅出此事之人的责任。想到这儿，谁还敢多说什么？”

    程湘心中泛起几丝古怪：“捅到公社，这事儿一下子就闹大了，一个不好，确实不好收场，还有可能惹祸上身。可是，要是有人看不惯那些人的恶行，将此事悄悄传到程立璞耳朵里，让程立璞出手，为母报仇不就行了？”

    邹奶奶注意到，程湘在说到程立璞时，没有喊他外公，而是直呼其名，就料想到程湘心中猜到了几分。

    “需要传话吗？或许……人家早就心里有数了呢？要知道，老太太死后，阔起来的既不是赵春芳，也不是程文昌夫妇，反倒是那时候‘恰好’不在家的……”邹奶奶察觉到程文婧骤然变色，沉默片刻之后，换了一番说辞，“嗨呀，那个年代，大家伙儿吃了上顿没下顿，朝不保夕的，谁耐烦多管别人家的闲事啊？顶多也就闲磕牙说上两句，主动揽事啥的，那可就不乐意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