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盛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一手楷书如行云流水,是傅清明亲笔写就。
他在信中说,那日,在街巷中遇见一位高僧,能化解他们的心结,能治愈折磨原敏仪十数年的病痛,更能带他们去桃花源。想有所得,便要当即放下一切随他走。
末了他说,或许一两个月就回来,或许去桃源仙境,再不回返。不管怎样,不需挂念,傅家一切产业,归陆语所有。
齐盛眉头紧锁。这信上的话根本经不起推敲:
方外之人慈悲为怀,不可能提出那么霸道的条件。
听说过在佛寺门前跪几天也不被允许出家的事,却没听说过哪位僧人看中谁就把人带走,不给告别亲朋的时间——那不是三两岁的孤儿,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妇。
这行径跟坑蒙拐骗的人牙子有什么区别?让人心急如焚好几天,要是有人活生生急死累死算谁的?这难道不是造孽?
最重要的是,僧人在街头出现,引人注目。在热闹繁华的广济大街那一带,夫妻二人与僧人交谈、一同离开,总会有人看到。
但目前收集到的消息,没有人提过他们与僧人叙谈、同行。
对,可以异想天开一下:夫妻两个洪福齐天,遇到了神佛。那么,神佛难道会偷偷摸摸地显灵,只让他们两个看到?
这不是胡扯么。
无暇、无忧走进门来,奉上茶点。
无暇禀道:“小姐,上午玉霞观一名道童来传话,说后天宜破屋,让您别忘了派人去取木料。”
陶君孺是当世制琴名家,陆语得了她的真传。
制琴木料的上选,除了生长在极寒之地高山上阴坡的树木,就是桐木与梓木。而桐木梓木,又以风干百年为佳。
玉霞观历经百余年风雨,破败之处越来越多。所用木料,不乏桐木、梓木。
两年前开始,陆语每次去玉霞观,都会在奉上丰厚的香火钱之余磨烦方丈,问能不能把那些无价之宝拆一两样赏了她,总惹得方丈一通笑。
去年冬日,一场大雪压塌了部分屋宇,方丈决定拆屋重建,第一时间告知陆语:拆下的木料都送她。
陆语颔首一笑,“知道了。”不管出了怎样的事,总有过去的一天,大事小情应该照常进行。停一停,她温声吩咐两个丫头,“我乏得厉害,给我备好安息香。”
无暇、无忧立刻跑回内院,忙着熏香、备水、铺床——小姐那张绝美的小脸儿,这几天都憔悴得不成样了:面颊苍白,明显消瘦下去,眼底布满血丝,嘴唇干燥得起皮。生生熬成那样的。
此刻的陆语,正缓声道:“齐叔,他们出事了。”
齐盛颔首,面色凝重。
“要不了多久,债主就会登门。原府拿到了置身事外的凭据,不用指望了。”陆语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好生休息一阵,总干熬着,脑筋会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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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府那边,此时欢声一片。
没了长年累月做和事佬的老太爷,原府与傅清明夫妇并不走动,虽然比邻而居,却如陌生人。陆语与原家现在这些人,打心底亲近不起来,只隔三差五去请个安。
而这次的事,她必须求官场人脉很广的原家帮衬。老太爷曾官至一方封疆大吏,大老爷原溶守孝之前是长安知府。
原溶就算与原敏仪隔阂再深,也不敢袖手旁观:三年孝期将满,除非失心疯,他才会在这时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收到原敏仪的信,原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