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语与沈笑山策马来到沈宅。无忧相随,带着一个小小的药箱。
杭七、景竹、代安正在花厅享用美酒果馔,见到陆语,同时笑着起身。
杭七道:“妥了,都给你抓回来了,我们觉着可疑的、参与其中的下人,也都带回来了。”
代安提醒道:“那对兄妹,绝不是兄妹。”
景竹则道:“人手、刑具都备好了。”
陆语对他们深施一礼。
沈笑山知道她此刻没有寒暄的心情,就道:“你们今夜在这儿凑合一晚。我陪陆小姐去地牢。”
三个人笑着说好,等他和陆语走远了,景竹反应过来:“先生刚才说什么?”
经他提醒,代安也回过味儿来,“这儿难道不是他的宅子么?”在自己的地盘,跟友人、亲信说,你们凑合一晚——哪儿跟哪儿啊这是?
杭七哈哈大笑,“这厮,要遭殃了。”
向来不苟言笑的景竹都轻轻地笑了,“好事。”
代安喃喃叹息:“陆小姐快把他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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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笑山带陆语走进地牢。
无忧拎着药箱,落后二人一段。
两侧石壁上燃着灯火,清晰地映照着脚下长长的石阶。
这地牢并不给人阴森的感觉,陆语问道:“没死过人吧?”
“没。”沈笑山负手走在她身侧,“我不喜欢让人死。”
不说不喜欢杀人,只说不喜欢让人死。陆语心念一转,会意,“我也希望那样整治人。”
沈笑山回以柔和的笑容,“我很愿意帮你。”
饶是在心绪极度不平静的情境下,陆语仍是不由自主地笑了,“瞧你刚刚那样子,仿佛这才是你最擅长的事。”
“算是吧,应该比经商更拿手。”
“嗯?”陆语意外。
沈笑山放缓脚步,语声平和:“家母出自世代习武的门第,家父行医,但最精通的却是歪门邪道。他们在世的时候,一个教我习文练武,一个教了我一些医术。
“我十岁那年,家母病故。家父生涯最后几年,去做了军医。”
这些陆语从没听说过,很愿意聆听。
沈笑山继续道:“家父在军中的时候,我便开始经商了。
“家父与我,几年间通信不过三两封。他看不起商人,要我参军,或是走镖,总之就是做什么都比经商好。
“我看了信件之后,算了一笔账。”
算账?陆语讶然,停下脚步。
沈笑山随之驻足,“没错,我算了一笔账:如果我到军中,能杀多少敌兵;如果我放下手里的生意,会有多少人丢掉饭碗,又有多少人因为亲人丢掉饭碗难以过活。
“那年月,在用兵的地方活得太苦的人,我见了太多。
“上阵杀敌的将士是在救世,不上沙场的人,也可以辅助将士,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内,让一些人不至于活得更苦。
“再就是,那时战局可喜,伤亡极少——唐意航是沙场奇才,这你总该听说过。朝廷不曾招兵,我便不觉得有必要主动投身到军中参战。”
陆语点头。
“于是,我把这些想法如实告知家父。”沈笑山唇角笑意更浓,眼底却多了丝丝缕缕的伤感,“随后,家父大抵是生气了,病故之前,再没给过我只言片语。
“他离开之后,有三二年,我一面经商,一面没完没了地琢磨他留下的所有医书,以及与药理相关的歪门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