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风水轮流转!
麝月险些笑出声来。她站在旁边静悄悄看了一会儿,见夏婆子被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含笑上前,劝止道:“好了,蕊官!我喊了你来,不是叫你打人的。”
蕊官充耳不闻。她的眼睛亮得吓人,透着一种择人而噬的光。脸也潮红得不正常。
麝月还真怕惹出个什么事端来,不好收场,忙道:“你看看藕官,她现在还直挺挺躺在这么冰凉的地方呢,脸上更是没一块好地方,青一点紫一点的,你快把她扶起来呀……”
一听“藕官”二字,蕊官好像回了魂般,松开夏婆子,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方才抽打时太过用劲,娇嫩的手掌心已经肿起来了。
蕊官轻轻地看了看周围,这才慢慢走向王瓒,半跪下来凝视着他,眼神温柔无比。
她轻声说:“傻藕官,她打你,你难道不会还手?”
王瓒嗫嚅道:“没事,我还好——你手没事吧?”
蕊官捧着他的脸,闻言一怔,然后微微绽出一个笑,摇头道:“不要紧。”她细细地抚着他脸上红痕,“痛不痛?一定痛极了。来,我给你上点药。”
她倾过身子给他涂药,眸中尽是认真。
王瓒暗自叹了口气。
转头,却见到夏婆子淬了毒的幽幽目光。
麝月自然也看到了。
她嗤笑两声,慢条斯理道:“论理儿,这话原不该我说,藕官是潇湘馆的丫头,主持公道,也应紫鹃来主持。可林姑娘身子骨弱,这几天又正病着,潇湘馆上下,哪个不是忙得人仰马翻?就是雪雁,撑着病体,还要给姑娘烘烘小手炉什么的。我过来正是奉了宝二爷的命,给林姑娘送东西来的。若不是恰巧路过,还不知藕官被你打成什么样呢!”
夏婆子不服气,叫道:“麝月你自己来看!藕官这毛丫头竟敢伙同外人打娘!忤逆!不孝!搁在外头,是要被砍头的!这起子没王法眼里没娘的小蹄子,不得好死!”她一面咬牙切齿地咒骂着,一面拉了麝月的手诉苦,然后对自己身上指指点点,“你看我脸上身上,还有手上,你看看这抓的咬的!春燕也是看见的——诶,死丫头人呢?”
春燕早跑了。
看夏婆子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错。麝月无奈叹了口气,也不想跟这糊涂人多说废话,简短道:“好吧,我去禀明了平姑娘,让琏二奶奶来处置好了!”
夏婆子见麝月神色不似作伪,慌乱起来,“我打我自己不听话的闺女儿,怎么了?纵是琏二奶奶,也不能说什么吧!”
麝月道:“满园子里,谁在主子屋里教导过女儿的?小丫头纵有了不是,还有管事妈妈们说教,还有主子责罚,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有没有个规矩!”
“想是老太太、太太不在,你们就翻了天了!林姑娘正病着,惊扰了她,老太太回来若知道了,不把你打四十大板发卖了,那是说不过去的!”
“前儿是何婆子横冲直撞进来,为了个洗头的东西要打芳官。今儿又来个你。果然亲姊妹俩,行事做派都如此相似,净钻进钱眼儿里去了?要我说,真个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花用了人家的月钱银子,叫你一声干娘,你就真成了祖宗爷了?”
夏婆子犹不服气,叫道:“俗语说得好,一日为娘,终生是母,打你骂你,也得受着!麝月姑娘,藕官她虽不是我【哔——】里掉出来的,可既认了老娘,老娘就得管她。这难道不耗费心力吗?她尽点孝心怎么了?月钱银子既交到我手上,岂有再要回来的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