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三哈欠打到一半,戛然而止,眼皮睁得像被火柴棍撑开那么大。
台上演到杨玉环怒打高力士三耳光,这个动作前,奏乐按说由“八岔”收,换“扎扎采”的鼓点起。
但“杨玉环”忘记给鼓师使眼色,自己先慌了,声音几秒颤巍巍的。
贺三听着都给鼓师捏了把汗,就见江祠面不改色,只略抬眼,接着在“杨玉环”右袖一翻时,收住了“八岔”。
凭经验预判,台风太稳了。
“……时哥。”
贺三欲言又止,盯着他半晌,终于憋出意见了:“你的这位小东家,要么是经验丰富的京剧角儿,要么真是鼓师,绝对的。”
晏回时看不出一丝惊疑,淡淡问:“角儿,鼓师?跟你比呢?”
贺三“嘁”了声。
“我师父可是白玉金,阮砚行的鼓师。我们这行可讲究传承了,没法比。”
他想了想,又自言自语:
“不过我不爱跟那帮老头待着,就爱玩乐队,咣咣咣摇滚!现在白老头估计早不认我了,见面八成还得拿鞋底子抽我——但我越听你小东家敲鼓,越熟是怎么回事,不认识啊。”
晏回时没有说话,缓缓看向微信。
最后一条十分钟前他发的——
时:帮我打听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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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完这场,后台连空气都疯了。
小兄弟们哐哐冲进来:“东家,你也太够意思了吧!我们心脏都停了,血压都一百八了,你才告诉我们你会司鼓!!”
江祠坐那儿装死,直到脑袋顶嗡嗡嗡仿佛无数文字黑线球围着转,马上知趣,朝他们咧嘴一苦笑:
“别说了,跟公园里打鼓的大爷学的,紧张死我了。”
就真挺紧张的,如果白玉金老爷子知道她拿这两下子出来显,肯定跟她吹胡子瞪眼了。
“……”小兄弟眼里的小火苗噗地又重新燃起来,“我们看你像个真懂的,东家你是不是还会什么?”
“我……!”
两方目光在空气中碰撞,顿时鸦雀无声,突然都蹦出一个想法。
小兄弟:该不会真会吧……
江祠:还真会!但不想。
两秒后,如今.无名小卒.江.祠先落败地挪出后台:“先快点招个鼓师回来吧,越快越好,一定在下月周年庆之前。”
江祠出去后搓了搓脸,好几年没见过这种又疯又笑的庆祝,气氛搞得她有点想以前那些朋友们了。
演出的时候她特意瞄到观众席,应该没有熟人看到。
江祠放心地舒口气,才走出后台。
只见晏回时安稳地待在大堂,观众已经走光了,他坐在正冲戏台第一排的那把椅子里,低头点着玩手机数独。
她还在犹豫走还是打声招呼,对方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
“怎么没走,”江祠只好磨蹭到他面前,“还有事?”
晏回时把手机往桌上轻轻一放:“鼓敲的不错。”
江祠知道他想套话,方便知己知彼购买月满祠。心里默默跟他回,还行。
嘴里说出来就是问句:“你听的懂啊?”
晏回时微微一笑。
不用听,有些人只要站上舞台,哪怕一个举止都传递出自己绝不普通,实在想不到她是哪位大师的弟子。
江祠盯着他的手机数独,让自己的视线不那么无聊。这么会儿工夫他就把81格解开了大半,她玩过两天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