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这回参加的,是个超现代艺术品集会。除了展览中心那个全息绘画的仪器值得玩一玩,其他的都分外荒诞无聊。
打横躺在地上、苍白的瘦驴还能让他感受到讽刺,但把一堆橘子搁在金字塔型的阶梯上,他就实在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
贺彰也对这些没有兴趣,但走到一张抽象画的前面时,他还是顿住了脚步。
吴圆曾经非常喜欢这种风格。
他们的约会时间也基本上用在看艺术展里。
吴圆和他说过喜欢这个画家,但贺彰觉得他只是一个缺乏表达能力的半吊子艺术家。
两人当时的感情已经十分浅薄,只是因为这么一个小摩擦,就冷战了两天,直到贺彰回校的前一天,吴圆主动过来搭话,他们才勉强和好。
算不上睹物思人,只是贺彰觉得好笑。
两三年前的他又怎么想得到,他有一天会和他曾经的情敌,以夫妻的身份来一起看同一类型的展览。
他回过神来,顾长霁早就不知道跑去哪儿了,他皱了皱眉,往人群稍微密集的地方走过去。
顾长霁果然在全息绘画仪前,戴着个3d眼镜,正和带玩的混血姑娘调笑。
“哦,你妈妈是牛津人?”顾少爷手指上还戴着婚戒,有已婚身份的加成,也就对姑娘没那么戒备,这会儿不着调的语气重出江湖。
姑娘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顾少爷当然不会说自己之前听她解说的时候就听出来了里面纯正的口音,嘴角一勾:“因为牛津姑娘都像你一样漂亮。”
姑娘哈哈大笑:“天呐,你真的是个已婚男人?”
顾长霁“嗯哼”一声,回头看见了贺彰在不远处杵着,下意识有点点心虚,咳嗽两声:“对,刚结的婚。”
“那你的妻子一定非常幸福。”
顾长霁又扫贺彰一眼,冰山已经慢慢靠近了。“咳咳,对,应该还挺幸福的。”
贺彰问:“这是在干什么?”
“画画,”顾长霁也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什么,于是云淡风轻地说,“戴上试试?画面可以共享。”
“你会画画?”贺彰怀疑地看着他。
“小时候学过一点。”
贺彰戴上眼镜,睁眼时眼前又是另一个世界。
他才发现顾长霁说的“学过一点”实在有点谦虚。
他在仿梵高的“星月夜”。
和原作里躁动不安的情感截然相反,顾长霁笔下的星夜有着一种随意的宁静。
扭曲的夜空与线条团成的星光,远处的山峦远近层次错开,山脚下的小镇里只有点点的烟火灯光。他转个身,身边就是枯黑的枝桠,荒凉而孤寂。
枯树上有一只漆黑的乌鸦。
“这是什么?”贺彰问。他不记得原作上有这个东西。
“是我。”
顾长霁说着又添上了另一只乌鸦,张着嘴,像在说话,又像在打哈欠。顾长霁指着它,笑着说:“这是你。”
“不像我。”贺彰评价道,“长得太丑。”
顾长霁却很满意,他说:“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这样就像我们也在画里面,我们就是画中的一员。就会觉得,原来这幅画也是活着的。生命的长河不会静止,我们有一天老了,死了,但是这两只乌鸦却还能代替我们,留在这幅画里。”
贺彰难得没有出言反驳,而是因为他这番话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有种莫名的诡异的浪漫,还有种不可言说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