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苑里热闹得很。粉白的“蕊流光”、紫棠的“墨蟹”、豆青的“清江碧波”……在日光下好一番争奇斗艳。里头有一片松花青瓣银白尖儿的花朵,清丽至极,懿贵妃一眼便瞧见了:“这便是那‘白雪绿梅’吧?”
四喜眉开眼笑回道:“正是呢,娘娘。还有这盆,是陛下特意为您留的呐!”
懿贵妃跟着他看过去,只见一座鎏金白玉盆里,开着极为夺目的花——瓣身火红,瓣尖儿金黄;那花瓣又是绵长卷曲的,使得赤金双色层层交叠绽放,像极了凤凰浴火的尾羽,在秋风中微微摇簌。
昭帝过来抚着花尖儿笑道:“是了,这便是那‘凤凰振羽’。今年只送来数盆,路上又折损了些,是以只剩这几朵了。爱妃且将就着赏玩吧。”
四喜打岔道:“这凤凰一样的花,送给凤凰一样的娘娘,可不是正正好!”
昭帝一边去弹四喜的脑门一边笑得爽朗。懿贵妃心中一动,凤凰向来是太后、皇后才能称用的,此时却给了她,难不成昭帝他打算……
不管是真是假,单为着他表白了这份心思,懿贵妃也很满足了。她羞赧一笑,脸面竟比花儿们还娇美。
岂料昭帝故意地使了个坏心眼子,偏挑她最高兴的时候儿来了这么一句:“对了爱妃姐姐,朕差点忘了告诉你——那位刘太医已经死了。”
他瞧向懿贵妃,只见她笑容僵住了,手指动了一下,差点将一瓣花叶扯将下来。
“爱妃姐姐,你怎么了?”他选了个惊讶得恰到好处的语气问道。
雪茶瞬间给吓坏了。兰茹还清醒些,扶着懿贵妃悄悄叫了声:“娘娘,陛下问话呢。”
她这才从呆滞中缓过神来,慌忙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尽量使声音不要颤抖:“是么?他、他怎么会死了?陛下……已经查过太医院之事了?”
昭帝瞧见她双手有些发抖。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样,但凡心虚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红透耳根,连脂粉也掩盖不住。她自己却浑然不知。昭帝突然觉得她这副模样甚是惹人爱怜。
他赶紧打消了这不合时宜的念头:“太医院里头有条私相传授的路子直通到宫外去,那不干净的药就是这样进来的。”
“陛下明察……恕臣妾之过失!臣妾早知宫里头有私传的路子。只是这些宫女太监们,多年见不得家人,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递出几封家书。臣妾不忍,素日里只作不知,却不想闹出这些乱子来。还请陛下恕罪!”
懿贵妃马上跪下,给自己扣了个有点蹩脚的罪名,好尽力与包庇太医院这事脱清干系——她实在太慌了,一时也想不起别的借口。只是刘太医的情况,她怎么也不敢开口去问。
昭帝俯身,抬起了懿贵妃的下巴。只见她眼眶微红,泪光点点,已是要哭了。
昭帝本想再就着刘太医的死多敲打她几句,见此也有些不忍了。索性叹气直接说道:“罢了,朕会撤换掉太医院出了岔子的人。至于那个姓刘的,他已经死于意外,此事到此为止吧。”
什么?死于意外?到此为止?
懿贵妃霍然抬头,彻底懵了。昭帝既然出了手,那就必然已经查明真相。可他为什么要这样一笔揭过?
“将贵妃喜欢的花都拣选了,等下送到万寿宫去。剩下的花也都分派了送往各宫吧。”她发愣的时候,昭帝已经掩住涌动情绪,转身去这样吩咐道。
四喜大大松口气道:“是,陛下。”
“朕还有些事,就先不陪你了。朕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