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住咯，这是太太居住的院落”，贾珠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
贾浟颔首。
正堂里，贾政和王夫人早已闲聊多时，就是等着两人到来，见他们在屋外咬耳朵，横眉直竖，呵道：“还不进来！”
贾珠慌忙收敛神色，同贾浟进门行礼。
贾政的目光，先是落在贾浟身上，见他表情庄重，行事规矩，倒也还满意，只是想着老太爷比他更会选人，所以暗自决定把他带给老太爷去瞧瞧。
思定，贾政望向局促不安的贾珠：“今日《四书章句集注》读过多少？”
“只刚读过《大学章句》”，贾珠向来畏惧他父亲，垂首盯着鞋尖。
贾政从喉咙里发出“嗯”声：“后日起随着你林姑爷仔细学习，万不可再如儿时淘气。”
贾珠神情仄仄地应答，忽的反应过来，开怀地笑言：“姑姑终于要出嫁了么？”
贾政瞪眼似铜铃，气如洪钟：“糊涂，长辈的事情，岂是你这等小儿可以议论的！”
贾珠被震地浑身颤栗，撇嘴，不言。
见儿子沉默，贾政把目光移向贾浟：“贾大福说，你的名字是村里老秀才取的？”
“是，出自《诗经》里的`淇水浟浟'”
贾政的表情稍缓和：“你倒是记得清楚。”
还没等贾浟反应过来，就听他继续道：“日后莫读《诗经》，先陪着贾珠把《四书章句集注》学完。”
贾浟答是。
贾政问些其他的之后，便准备离开。
耳尖地听说父亲要走，贾珠刚松气，却听见他说“贾浟，跟着我来”，于是心弦一紧，依依不舍地望向贾浟。
贾浟......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贾珠暗默，说好的兄弟情谊呢？
“等会儿见到老太爷，说话声音放低些”，贾政在前走，嘱咐他，“老太爷近来身体不太好，外不可惊扰他。”
贾浟颔首。
贾政本来也是沉默寡言的性格，现在却遇见比他更安静的，也没打算多说些什么，领着他去往梨香院。
守门的是跟随老太爷多年的焦五。
贾政毕恭毕敬地告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请他通告老太爷。
焦五听过，面有难色：“老爷，倒真不是我懒散，只是老太爷最近头昏脑胀，恐怕不会愿意见旁人。”
贾政道：“自在京都建府以来，我们荣国府一脉便少有科举名士，老太爷最是耿耿于怀。你进去告诉老太爷，若是他拒绝，我也不再强求。”
焦五听过，勉为其难地点头，转身入门，借着昏暗不明的灯光偷瞄贾浟一眼，心底纳罕：这孩子面相好生熟悉。
半刻钟不到，焦五就出来请贾政和贾浟进门，借此机会，他细细地盯着贾浟的面黄肌瘦的脸瞧，费力在脑海里搜索，却无论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能归结为年纪大，记忆混乱。
焦五放弃，心底叹息，用干枯得像柴一样的拳头，轻捶同样枯瘦的小腿。
贾浟进到右边内室，老太爷就躺在靠南边的床上，不住地咳嗽，旁边的一位老婆子捧着痰盂，另一位老婆子帮他捶背疏气。
贾政眼含担忧，上前接过痰盂，半跪在榻边：“老太爷，您的身体近来好些没？”
老太爷形容枯槁，花白的胡须像是被粘连在枯瘦的下颌，牙齿所剩无几，并且剩余的牙齿，也都是暗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