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三十的臭小子贾政不敢辩驳,近乎求饶的语气:"老太爷,还有人看着。"
“有人看着怎么啦?”,贾代善的脸色隐隐显出得意,“你哪次被我揍的时候,没人看着?”
贾政无言以对。
贾代善愤愤地,鼻腔里喘着粗气:“儿不打,不成器。你当初那般风流糊涂样,整日和周围的姑娘家厮混,还敢找她们要胭脂水粉吃,我不揍你,你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家。”
贾政的脸,霎时间涨得通红。
见自己的儿子被摆平,贾代善才看向贾浟,一愣。
这个孩子,模样好熟悉,仿佛在何处见过。
他刚出口问:“孩子,我是不是见过你?”,就听见贾政嘀咕:“别瞎想,不可能的,一大老爷们还跟小孩子套近乎,不知羞”。
贾代善瞪圆虎眼,想着要是能动手,肯定抽死你。
感受到空气突然冻结的贾政,和贾珠一样,颤抖着,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贾浟心底发笑,知道贾朱的怂脾气来自谁了。
他把笑意按捺在心底,直觉得这户人家又奇怪,又有趣。
贾老太爷的确上了年纪,一被打断,就忘记自己说到哪里,他旋即回归正题,打量着贾浟。
面黄肌瘦,但是眸子很亮,行事大方,当个书童绰绰有余。
贾老太爷这般想着,轻点头,猛地觉着胸腔里涌出来一股热,尔后咳嗽不止,贾政慌忙把痰盂捧好,侍奉的老婆子连忙端来银耳鸽蛋汤。
贾代善呷半口,挥手让老婆子端开:“我一老头子,肯定活不了多久,你一定要照顾好贾府上下,尤其要严格教养儿孙。”
贾政眼角含泪,和他对外的稳重大不相同:“可别说胡话,清虚观的道士算过,您是要长命百岁的。”
“人到七十古来稀”,老爷子瘦而枯黄的脸,此刻因咳嗽而通红,他摇摇头,“我们贾家是靠武力立功,但太平盛世,没有会读书的子孙,是撑不起整个府邸的。”
贾政点头:“孩儿知晓。”
“你幼年行事荒唐,年纪大些才收心,但总归不晚。贾赦是个糊涂人,我不期望他;珠儿聪明活泼,你定要好生教导。”
贾政“嗯”了一声,语含哭腔。
贾代善也想流泪:“小时候你母亲偏爱贾赦,对你不假颜色;我又是个炮仗性子,就知道训斥你,可把你委屈坏了吧?”
“是我当时行事糊涂,该打”,贾政哽咽着。
“你是个固执沉默的性子,不肯向别人解释”,贾代善摇头,“对珠儿那般严苛,他怕是恨死你了。”
而贾政却已经哽咽地,断断续续:“他同我一样,日后定会明白我的苦心。”
贾代善用生茧的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泪:“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早些把敏儿的婚事办了,我也可以安心。”
贾浟听出遗言的味道,莫名伤心。
而贾政已然泣不成声。
“望我贾家家庭和睦,后继有人”,贾代善长叹一口气,挥手,让他们去歇息。
刚迈出房门,贾浟就瞧见贾政狠狠地抹干净泪珠,恢复严肃呆板,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容。
如果不是微光照出的泪痕,贾浟也无法想象,这般严峻的老爷也会流泪。
“管好嘴,尤其对珠儿”,贾政斜他一眼,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