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让翠云去取老爷的孝衣,自己去晾巾架上取毛巾。
贾赦坐在圆凳上,猛一捶桌,茶具都震得发颤;吓得前来送孝服的翠云直哆嗦,颤颤巍巍地递给贾张氏之后,逃到外室守门。
贾赦怒气冲天,把桌面的茶具砸向地面,听着瓷器破碎的声音,他内心的愤怒稍稍被压抑,却未曾消散。
遍地碎片。
贾张氏未曾发问,先用毛巾替他把面上的茶叶清理干净,然后俯身,一片一片把破碎的瓷片拾起。
瓷片的尖角碰触到她的指腹,一划,便是半寸长的伤痕。
血珠的红色鲜艳,贾赦即刻就发现她受伤,却见她继续进行自己手里的动作,如同对自己受伤毫无察觉。
眉头一拧,他拦住她的手,捧在手心,吻她的指尖:“傻人儿,瞧不见血珠吗?”
贾赦把她抱在圆凳上让小厮取来止血药,却见她只是笑,心底一沉。
“你就笑罢”,他把药粉洒在她的指腹,转头去拾捡碎片,神色黯淡,“反正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一文不值。”
若是往日里,说到此处,贾张氏便会出口安慰他。
但今日,贾赦却没得到她的安慰。
等到他把碎片拾完起身,贾张氏才莞尔一笑:“冷静了罢?”
“嗯”,贾赦的声音极其闷沉。
贾张氏走在他身后,为他捏肩捶背,嬉笑道:“你何时在我眼里一文不值?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若是嫁个一文不值的,岂不是把自己也看扁了?”
贾赦没说话。
“定是老太太又斥责你罢?”贾张氏嫁入荣国府多年,自然也知道府里的事情,“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若是老太太当真是每日纵着你,我才替你担心。”
贾赦面色稍缓:“我都三十有二,哪能一直叫女人管着?”
贾张氏由后背轻推他:“那感情好,你不若先休了我,免得我整日对你说三道四,惹得你心烦。”
“你不一样的”,贾赦赔笑,把她抱在怀里,“我是自愿叫你管一生一世。”
“少腻歪,都老夫老妻了,你那张嘴我还不知道?”贾张氏嫌他,话题忽的一转,“我知道你心底气些什么,无非是老太爷和老祖宗偏心二弟。可你也不想想,往日里做的那些事,哪点能叫人疼你?”
贾赦回想起幼时寻花问柳,不知岁月几何的日子,直担心眼前人生出醋意,忙求道:“好妹妹,可别提了。”
贾张氏见他的急样,笑他:“早几年你说要改,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实意,但老祖宗他们未必已经瞧见,再等等,大家总会知晓的。”
贾赦颔首,旋即蹙眉:“可这次不是我的错。老太爷临去之前,随手点了个小厮,嘴里说着`养子',这不是乱了尊卑吗?”
“谁是尊?谁是卑?”,她用食指戳他的脑袋,“你们贾府可是一门双侯的权贵,我这小小张氏可配不上你。”
“胡言乱语”,他捂住她的手掌。
贾张氏把另一只手也附上去:“所以说,尊卑之事,哪里有满足老太爷的临终遗愿重要呢?”
“可,若是老太爷向皇上请愿,把爵位赐给二弟……”
“老爷,你这想象力真是可怕。你是贾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哪里有把爵位传给嫡次子的说法?”,贾张氏笑得更欢,“你是嫡长子,就该有嫡长子的气度在,总是怀着些小心思作甚?”
“我是个糊涂人”,贾赦不免脸红,思索之后,颔首,笑答:“幸好